第750章 蘭因絮果
不僅精氣神不好,李遇連臉上的氣色也是極差。
平日裡他皮膚顯白。
雖是長得白,但身上的陽剛之氣很重。
今天瞧着,臉色蠟黃蠟黃的,帶着暗沉,像是大病了一場。
連平日裡堅定有力的目光,也是虛的。
喬長安盯着李遇由遠及近,來到了長輩們的面前,一一跟長輩們打了招呼,她的目光一刻沒有離開過李遇。
不知不覺間,揪着心,擰着眉。
這一擰眉的動作被坐在旁邊的秦君澤,盡收于眼底。
他也随着喬長安的目光,望向站在長輩們面前的李遇身上,這哥們月餘日不見,憔悴得太多了,讓他也跟着操心起來。
一會兒晚飯結束,他得好好問問李遇,怎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糟糕。
和長輩們打了招呼後,李遇的目光與喬長安撞在了一起。
但隻是短暫的相撞。
李遇很快抽開了眸光,禮貌地望向正在問他話的商老爺子。
商老爺子問,“阿遇,這次回鵬城就不準備走了吧?
”
“嗯。
”李遇點了點頭。
商仲伯也點了點頭,“嗯,留下來好好陪陪你父母。
”
随即,朝李遇招了招手,又道,“坐下來一起吃飯。
正好開飯前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
李遇坐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克制又強裝出的淡漠目光,實在是控制不住,掃向了對面的喬長安。
又與喬長安的眸光撞在一起。
兩人眼神眼相對的時候,寫盡了人間滄桑。
那時的喬長安雖是命運多舛,卻滿眼都是快樂與靈動,像是人間小太陽一樣明媚陽光。
如今眼裡隻剩下哀愁。
李遇又很快抽開了目光,不再看她。
但兩人眼神撞在一起的時候,李宴看見了,秦君澤也看見了。
李宴不明白兒子為什麼會提前跟他打招呼,要裝作不知道他和安吉拉的事情。
從歐洲回來,李宴才發現安吉拉就是商陸尋找多年的女兒,但他什麼也沒能說。
他準備等晚飯結束後,回家好好問問李遇。
坐在正上方的商仲伯,開始向大家宣布:
“商陸,喬荞,長安,爾年,商氏集團雖是破産了,但是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做了一筆信托基金。
”
“這筆基金是受法律保護,即使生意破産,債務重重,也是可以财産保全的。
”
老爺子給商陸的信托基金賬戶,存了兩個億。
喬荞也是兩個億。
爾年、念安,盼安,懷安,都是兩個億。
唯獨喬長安信托賬戶上,錢最多,足足有二十個億。
宣布完,老爺子又說:
“之所以給安安最多,是因為她是女孩子。
”
“女孩子嫁人不容易,遇到好的夫家還好,如果遇不到就得有足夠的底氣才能過好日子。
”
“安安啊,爺爺就是你最大的底氣,這二十億的信托基金是爺爺留給你的嫁妝,希望以後你能婚姻順遂,幸福美滿。
”
老爺子是真心疼愛安安這個寶貝孫女。
即使在後面喬荞又生了四個兒子的情況下,老爺子依然最偏愛安安。
安安已經感動得哭鼻子了。
她連聲音都開始哽咽,“爺爺,我最希望的是你身體健康。
”
“那是當然。
”老爺子信誓旦旦道,“爺爺還沒看見你穿婚紗,爺爺還要陪你走很長一段路。
”
九十二高齡的爺爺,真的還能陪她走很長一段路嗎?
安安唯願時間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能夠留給她和爺爺相處的時間再多一些。
老爺子又一一望向坐成一排的四個孫子,“爾年,念安,盼安,懷安,爺爺留給你們的财産僅你們上學和創業之用,不可揮霍。
爺爺也相信你們,都會成為好學上進的有用之才。
”
他們家的家風甚好,教出來的男孩子必定個個都是好兒郎。
盼安和懷安都還在上幼兒園,或許不懂這些,但爾年和念安必定是知道的。
老爺子看着四個孫子,又說,“爺爺希望你們能夠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隻要做到這五點,将來怎麼樣都不會差。
”
四個孫子齊刷刷地回應道,“爺爺,知道了。
”
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
家族雖是破産了,可是子孫們被他教育得很好,這是讓老爺子最滿意的。
旁邊的秦森和李宴,瞧見商家這股子家風,也是欣慰至極。
破産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散了。
商家的人,個個都不似那般纨绔的富二代,個個都有着極強的抗壓力。
如此一來,破産有什麼可怕的?
晚飯結束後,商陸和喬荞回了房間。
喬荞洗了澡坐在梳妝鏡前,貼好了面膜,又給自己戴了一套手膜。
年近五十,她保養極好。
戴好手膜,她回頭看着坐在床頭的商陸,“沒想到爸做了那麼多筆信托基金,我還以為咱們家真的破産到隻剩下負債了。
”
老爺子留下的這筆信托基金,足夠他們剩下的人生依舊錦衣玉食。
還是老爺子想得長遠。
“你坐過來,我也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商陸挽着她的胳膊,讓她坐下。
屁股挨着床後,她不假思索道,“你不會也跟爸一樣,悄悄地做了信托基金?
”
“猜對了。
”商陸說,“不過我隻給你開了信托基金賬戶,裡面也有二十億,是留給你的。
早年集團的7G技術被國外勢力盯得緊時,我就給你做了這筆信托。
但是你别告訴兒子們。
”
喬荞不解,“為什麼不告訴兒子們?
”
商陸理所當然道,“因為這筆錢我是留給你的。
兒子以後要娶媳婦,胳膊肘是往外的。
”
喬荞:“你是說你吧,你這筆留給我的信托基金,爸知道嗎?
”
“沒告訴爸。
”商陸說,“我知道你有賺錢能力,你現在的公司規模也很大,但是做為丈夫,我總得為你留點什麼。
”
喬荞笑着推了推商陸的額頭,“沒想到你是隻狡猾的狐狸,連爸也隐瞞着。
”
如今這樣算下來,即使商氏集團破産了,他們依然可以住在鵬城最有錢的豪門小區。
吃穿用度依舊不用縮減。
也就不用過苦日子了。
隻是商陸不再是鵬城首富了而已。
李宴回家後,哄着雲舒洗漱入睡後,這才把兒子李遇叫到了書房。
兩父子近兩年的時間未見面了,李遇對李宴甚是想念,見父親瘦得不成樣子,腿也未愈,心裡很不是滋味,“爸,您在歐洲受苦了。
”
“你怎麼瘦成這樣?
”李宴覺得兒子的瘦不太正常,像是病了。
“沒事。
”李遇随便找了個幌子,“我前段時間腸胃炎,是瘦了些。
調理調理腸胃就好了。
”
李宴讓李遇坐下來,直接開門見山,“你為什麼不讓爸把你和安吉拉的事情告訴大家?
你和安吉拉隻是名義上的表兄妹,又沒有血緣關系,難道你在擔憂這個?
”
李遇:“爸,首先謝謝你見到安安沒有捅破我和她的關系。
既然你知道安安是喬姨的女兒,也應該知道君澤對安安的心思。
”
李宴:“胡鬧。
”
李遇:“爸,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可能做把自己的女人讓給兄弟這樣的蠢事。
”
李宴:“那是什麼原因,你不讓爸把你和安安的事情說出來?
”
李遇沒有回答。
他将目光望向書房的落地窗外,隐隐約約能夠看到安安的房間亮了燈。
昏黃的燈影顯盡了惆怅。
一如他惆怅的心。
他苦澀一笑,“以前讀龔自珍的《醜奴兒令》,隻覺那是無病而吟。
如今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天注定的,我和安安終究隻能是一場蘭因絮果。
”
蘭因絮果,初時美好,最終卻隻能離散。
李宴不解釋,愁得他苦悶不堪,“阿遇啊,到底為什麼啊。
我看得出來,安安此次回鵬城肯定是為了你而來的。
我在獄中的時候,她就告訴我她要來找你。
我當時想着李家破産,我又在獄中,你和你媽回了國也不可能再去歐洲,所以才拆散你們。
可是現在安安奔着你而來,你為什麼退縮?
”
“爸。
”李遇擡頭,與父親對視,神色傷感道,“我給不了安安幸福,我們性格不同,我也有嚴重的性格缺陷。
”
李宴:“這不是問題,天下間所有的情侶都是要經過磨合的,沒有不吵架的夫妻。
”
李遇滿眼悲涼,“最重要的是,我身體不行。
”
李宴一臉茫然,“身體怎麼了?
”
“爸,喬姨的那顆腎,是我捐的。
”李遇說,“但是你必須答應我,替我保密。
我不想讓喬姨和安安知道,不想讓他們心中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