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飾鋪出來,江雲骓又提出要去成衣鋪看看。
那堆首飾花了殷恒好幾十兩銀子,殷恒雖然不覺得心疼,卻不想繼續做冤大頭,故意問:“三表弟給自己的女人買禮物還要别人掏錢,該不會現在身無分文吧?
”
江雲骓現在确實沒什麼錢,但他并沒有因為被殷恒戳中而惱羞成怒,幽幽的反問:“這才不過幾十兩銀子,表哥這是花不起了?
”
到郴州這麼久,江雲骓還是第一次叫殷恒表哥。
被反将一軍,殷恒哪裡肯服氣,大聲說:“我這是關心三表弟,幾十兩銀子對我來說當然不算什麼。
”
“看來表哥還很有錢,隻是舅舅一個月的俸祿不過幾十兩,這麼多年在郴州也沒什麼建樹,沒有得賞賜,如何來的這麼多錢,莫非是靠搜刮民脂民膏?
”
殷恒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掉進了江雲骓的陷阱裡。
他要是說自己沒錢,那就矮了江雲骓一頭,他要是繼續說有錢,不知道江雲骓又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殷恒張不開嘴,一張臉憋成豬肝色。
江雲骓帶着花容來到一家成衣鋪,正要提步進屋,殷恒伸手阻攔:“這家鋪子不好,去别的鋪子買。
”
昨晚下了雨,今天天氣挺涼爽的,這會兒成衣鋪裡有好幾個人,瞧着生意還挺不錯的。
江雲骓挑眉:“别人都去得怎麼偏偏我們去不得?
”
“城裡那麼多鋪子,你怎麼非要挑這家?
”殷恒不肯讓開,見江雲骓态度堅決,壓低聲音說:“這個鋪子的東家是個趨炎附勢、不擇手段的奸生子,還是天煞孤星的命,你要是不嫌晦氣就進。
”
殷恒剛說完,一道低沉的聲音便響起:“殷大人向來愛民如子,殷大少爺怎麼在草民的店門口攪和草民的買賣?
”
墨晉舟穿着一身灰白粗布長衫,站在四五步開外的地方,雖然親耳聽到殷恒說自己的壞話,眉眼也是溫潤的。
昨晚酒樓光線不明朗,花容心裡又藏着事,便沒怎麼注意墨晉舟的相貌,這會兒站在明媚的日光下,花容才發現這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他生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看人的眼神很溫和,隻是左眉眉骨處有一條猙獰的傷疤,破壞了俊朗的容貌,染上兩分冷戾之氣。
昭陵重農輕商,商賈不得為官,更不能穿绫羅綢緞,那一身灰白的衣衫更将墨晉舟的氣質掩蓋,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長相。
殷恒背後說人被當衆戳穿也不尴尬,理直氣壯的說:“什麼叫攪和你的買賣,我方才說的話有哪一句是瞎編的嗎,你爹都死了三年你娘才生的你,你難道不是她和野男人通奸生下來的?
”
殷恒越說聲音越大,原本在鋪子裡買衣服的人聽到這話,全都放下東西離開。
墨晉舟的神情仍是平和的,好像早就習慣應對這樣的場景,溫聲說:“殷大少爺說的确實都是事實,但昭陵并沒有律法規定像草民這等出身的人不能開鋪子做買賣。
”
“我又沒有攔着你做買賣,”殷恒笑起,譏諷道,“我隻是不想讓我這初來乍到的表弟不知内情沾了晦氣,你有意見?
”
墨晉舟低下腦袋,恭敬道:“草民不敢。
”
墨晉舟放低姿态,殷恒的氣焰越發嚣張,正要說出更難聽的話,江雲骓搶先說:“我想看看你們鋪子裡都有些什麼款式的衣服。
”
“你腦子沒事吧,他都承認自己是奸生子了,你還要買他家的衣服?
”
殷恒拽了江雲骓一下,好像他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江雲骓涼涼的掃了他一眼,說:“我是來買衣服的,又不是買他回去做小厮,他以前事跟我有什麼幹系?
”
江雲骓說完帶着花容走進成衣鋪,殷恒下意識的想跟上,卻被墨晉舟擋住。
在江雲骓和花容看不見的地方,墨晉舟眼皮微掀,斷眉處的傷疤透出叫人毛骨悚然的邪性,殷恒臉色微變,罵罵咧咧的折返回馬車上。
“你們愛去就去,我才不湊這個熱鬧!
”
進入成衣鋪,墨晉舟的眉眼又變得溫和,見江雲骓看的都是女子衣衫,溫聲說:“這位姑娘皮膚白,模樣也出挑,若是不想打扮太美豔,可以試試這兩套。
”
墨晉舟用撐杆指了一套水藍色繡水草和一套駝色繡荊棘花的衣裙給他們看。
這兩套衣裙顔色都比較淡雅,上面繡的圖案也不複雜,隻起點綴效果,很符合花容的審美和身份。
花容多看了那套駝色衣裙兩眼,墨晉舟便知她喜歡那套多一些,取下那套衣裙讓花容去内堂試。
花容走後,墨晉舟對江雲骓說:“方才多謝公子出言解圍。
”
江雲骓對墨晉舟的初印象不算好,但有殷恒做對比,墨晉舟也沒那麼讓人讨厭。
江雲骓沒接話,細緻的把成衣鋪打量了一遍才問:“這鋪子地段好,應該挺賺錢的,你又開着布莊,怎麼還親自在店裡坐鎮?
”
“布莊上個月剛産了一批新布,我正好送布到鋪子裡來,順便核算一下上個月的賬目,沒想到會這麼巧碰上二位。
”
夥計還在整理新送來的布匹,可見墨晉舟說的是實話。
殷恒剛剛那樣一鬧,這會兒鋪子裡一個客人也沒有,江雲骓掃了眼門外,朝墨晉舟走近了些,低聲問:“你和殷恒有過節?
”
雖是疑問句,江雲骓的語氣卻很笃定。
墨晉舟笑了笑說:“算不上過節,隻是殷大少爺容不下草民這等出身卑賤的人,差點失手打死草民罷了。
”
墨晉舟一笑,眉骨處的傷疤就更明顯了。
江雲骓立刻追問:“你可知道城南有一位叫李泰安的教書先生?
”
墨晉舟眸光微閃,不答反問:“公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人了?
”
這便是認識了。
比起其他人聞之色變的反應,墨晉舟要從容冷靜許多,江雲骓沒有和他繞彎子,直接說:“他的妻女死得冤枉,自己更是遭受了迫害,我要找出真相為他平冤。
”
“公子不是殷大少爺的表弟嗎,為何還要管這件事?
”
江雲骓抓住關鍵,狐疑的看着墨晉舟:“你知道兇手是殷恒?
”
話音剛落,花容換好衣服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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