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了,随風去送藥也不太方便,還是奴婢去送吧。
”
花容說着伸手去拿藥。
她猜到蕭茗悠會拿桃花被燙傷的事做文章,也想好了應對的辦法,但江雲骓的指責還是讓她有些難受。
她想出去緩一緩。
從小到大她受過無數委屈,因為卑賤的出身,沒人為她撐腰,就連她自己也隻會逆來順受,不知道辯駁反抗。
被江雲骓強占身子後,她沒有要死要活,而是膽小怯懦的忍了下來,後來她以身體為籌碼,希望得到江雲骓的庇護,江雲骓失言後,她也沒有大哭大鬧,而是心甘情願的被他利用,做那個瞞天過海的幌子。
她習慣了遭遇不公,也習慣了忍讓,她拼命的忘記那些不好的地方,隻記住别人的好。
可就在剛剛,被江雲骓冤枉指責的時候,這些年積壓的委屈突然就奔湧而來。
明明是他不顧她的意願,強行闖入她的生命,為什麼到現在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就認定她十惡不赦?
“你身上還有傷,瞎逞什麼能,你……”
江雲骓拉住花容,話沒說完,便被花容滿臉的淚痕驚到。
“放開我!
”
花容命令,聲音是顫抖的。
江雲骓繃着臉,沉沉道:“禦醫讓你好好休養,你冷靜點。
”
花容淚眼朦胧的瞪了江雲骓一眼,而後抓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少爺!
”
随風緊張的喊了一聲,想要拉開花容,被江雲骓攔下:“無妨,她就是隻兔子,咬人也不疼。
”
花容那一口用了全力,隔着衣服都把江雲骓咬出了血,但這點小傷對江雲骓來說不算什麼,他故意問:“同一個地方咬着沒什麼意思,要不要換個地方?
”
說完,抖落袖子,把另一隻胳膊伸到她面前。
很快,花容的牙就酸了。
僵持片刻,她松開口,屈膝跪下,啞聲說:“奴婢是被妓子養大的,又簽了死契賣進府來做丫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奴婢的喜怒哀樂,奴婢咬傷少爺罪不可赦,少爺要殺要剮都可以,隻求少爺莫要遷怒奴婢的家人。
”
花容一臉決絕,視死如歸。
江雲骓撩起袖子,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多了一圈整整齊齊的牙印,血淋淋的。
他之前一直在想這隻兔子被逼急會咬誰,沒想到第一個咬的會是自己。
随風打了水拿了藥來想幫江雲骓清理傷口,被江雲骓橫了一眼,憑着多年伺候的經驗,随風立刻提醒花容:“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幫少爺包紮!
”
花容跪着沒動,留給江雲骓一個倔強的發頂。
急眼的兔子膽子果然大了不少。
江雲骓挑眉,悠悠的問:“怎麼,之前失了清白不想死,現在隻是被冤枉了一下就不想活了?
”
江雲骓說的随意,花容卻忍不住後脊發寒。
剛剛她感受到的委屈是真的,眼淚也是真的,但她說的那些話,早就在心底演練了無數遍。
昨天她猜到桃花可能會故技重施,所以故意坐在廚房外面不肯和桃花待在一起,江雲骓早上冤枉她的時候她沒有急着辯解,想看蕭茗悠有什麼後招,随風說出真相的時機剛剛好,她才順勢爆發。
江雲骓不可能這麼快就識破了吧。
第一次耍心機,花容很緊張,後背冒了很多冷汗,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強撐着說:“奴婢沒有不想活,隻是昨晚少爺和奴婢還那樣親密,今日卻對奴婢如此冷漠,還無緣無故沖奴婢發火,可見隻是迷戀奴婢的身子,并非真心喜歡,奴婢咬傷少爺,少爺豈會讓奴婢活下去?
”
風塵地的女子,和恩客聊天的時候總愛說這樣的話。
花容幼時懵懂,不明所以,直到見到蕭茗悠才明白,這些話都是有技巧的,是用來拿捏男人的伎倆。
江雲骓屈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過了好一會兒,他問:“我不喜歡你,你就不想活了?
”
花容心跳加快,像是被人推到了萬丈懸崖邊,再往前一步就要萬劫不複。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強迫自己擡頭,看着江雲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是,如果少爺不喜歡奴婢,奴婢就不想活了!
”ap.
這種話,放在以前花容連想都不敢想,如今被逼到絕境,說出來竟也不覺得太難。
江雲骓聽完神情沒有分毫的變化,片刻後,他嗤笑出聲:“我倒是沒有看出來,你還挺會演戲的。
”
指甲嵌進掌心,花容整個人都繃到了極限,她想不到任何補救或者狡辯的說辭,隻能撐着一腔孤勇演下去。
“奴婢沒有演戲,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
江雲骓俯身湊近,沖花容邪肆一笑:“你之前不是說有心儀的人,這麼快就移情别戀了?
”
她連什麼是喜歡都不知道,何來心儀的人?
花容有些茫然,在記憶裡搜索了一番,終于想起當初她剛被江雲骓占了身子,為了不和他扯上關系,所以撒了這樣一個謊。
沒想到江雲骓竟然當了真。
“奴婢撒謊了,那個時候奴婢根本沒有心儀的人!
”
花容急急解釋,忍不住伸手抓住江雲骓的衣擺:“這麼多年,少爺是第一個送奴婢衣服首飾、為奴婢撐腰的人,奴婢知道和少爺有着雲泥之别,不敢奢求什麼,也一直努力克制對少爺的愛慕,可是剛剛被少爺指責的時候,奴婢再也沒辦法騙自己,奴婢……喜歡上少爺了。
”
受傷後,花容又消瘦了不少,手指細白如蔥,和墨色衣擺形成劇烈的反差。
江雲骓不合時宜的想起在假山山洞那日,他抓着這隻手,霸道強勢的迫她十指交握。
喉嚨有些發幹,江雲骓把手伸到花容面前,将那圈血淋淋的牙印展示給她看,意味不明的問:“你就是這麼喜歡我的?
”
鐵證如山,花容沒辦法辯駁,想了半天,一點點撩起袖子,把自己的手送到江雲骓面前,怯生生的說:“少爺可以咬回來。
”
江雲骓眸色微暗,那截手腕白生生的,像外邦進貢的甜蘿蔔,每一寸都散發着香甜誘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