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後,瀚京。
“中了中了,夫人,今年的新科狀元是咱們少爺!
”
下人進屋來報,殷氏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她連聲讓府裡下人操辦起來,又換了套更為華貴的衣服。
剛換好,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傳來,官府送信的人到了。
殷氏立刻帶人出去接受恭賀。
江雲骓的筆試面試都是第一,深得陛下看重,日後定然是前途無量,送信的人話裡話外都是巴結讨好,殷氏高興地給了賞,下午登門道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一直忙到晚上,殷氏才歇下來,這才有功夫問:“阿骓回來了嗎?
”
“回夫人,還沒有。
”
殷氏眉心微皺,但因為心情好,也沒在意,隻道:“他朋友多,約莫是與朋友一起去吃飯了。
”
江雲飛和江雲揚跟着忠勇伯去軍營曆練好幾年了,平日鮮少回家,江雲骓忙着念書考取功名,也很少陪着殷氏,這會兒賓客散去,殷氏不免覺得有些冷清,滿腔的喜悅不知該與誰說。
殷氏有片刻的惆怅,而後打起精神,吩咐下人籌備登科宴,阿骓苦讀這麼多年,終于熬出了頭,日後定能順風順水,事事如意。
殷氏剛與婆子定好菜單,一道輕快的聲音就傳來:“幹娘,阿骓哥哥呢?
”
話落,蕭茗悠走進屋來。
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齊王和殷氏的寵愛之下,早就沒了幼時的膽怯自卑,落落大方。
殷氏笑着看向她:“臭小子與同窗好友吃飯去了,還沒回來。
”
蕭茗悠面露失望,撇撇嘴說:“我還想今天能給阿骓哥哥賀喜呢。
”
兒子都有正事要做,這些年蕭茗悠陪殷氏的時間很多,前不久她還和殷氏一起去雲山寺為江雲骓祈福,殷氏知道她對江雲骓的心意,安慰道:“他總歸是要回來的,今日不行,明日賀喜也一樣。
”
蕭茗悠高興起來,對殷氏說了許多體己的話,殷氏欣慰不已。
老大老二在軍營沒時間成婚也就罷了,阿骓如今已考取功名,是時候該考慮成婚的事了。
與此同時,瀚京最大的地下賭坊。
随風戰戰兢兢的跟在江雲骓身邊,忍不住小聲嘀咕:“少爺,咱們還是快回去吧,要是被夫人知道你來這種地方,一定會打斷小人的狗腿的!
”
江雲骓沒說話,目光銳利的在人群中搜尋。
不多時,一個穿着灰白長衫,戴氈帽的嬌小身影映入眼簾。
那人沒注意到他,正在賭桌上與人擲骰子。
“大!
莊家赢!
”
衆人哄笑,分明已經看出她是女子,故意戲耍。
江雲骓提步走過去,看到對方細長的脖頸,粉紅的耳廓,還有緊繃着的下颚。
她很緊張,也很害怕,約莫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距離再近些,江雲骓越過那瘦弱的肩膀,看到緊緊抓着骰盅的手。
纖細,軟白,因為緊張,皮膚下的青筋鼓了起來。
和上一世在他身邊被欺負的時候很像。
花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賭桌上,根本沒有身後多了個人,直到一隻手臂伸出來壓住了她的,她才猛然偏頭,撞進一雙黑沉沉的眸。
“你是誰?
”
男人掌心燥熱,花容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收回手,江雲骓卻抓着她的手不放,低聲提醒:“上了賭桌要專心,松手這一局就定了。
”
話落,江雲骓抓着花容的手,搖起骰盅。
周圍的人發出不滿的抗議。
他們是要看這小姑娘出醜的,這人殺出來做什麼?
賭場的人想要上前阻攔,被随風一腳踹開,其他人還要上前,随風直接抽出佩劍。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江雲骓這時把骰盅放在桌上,又拿出一枚黑色玉牌壓在旁邊。
那玉牌是賭場東家的信物,莊家一眼就認了出來,不敢再撒野,忙不疊的把花容輸的錢還回來。
花容看出江雲骓身份不俗,也不忙着計較他摸自己手的事,沖那莊家道:“這些錢我可以不要,你們把我要找的人放了!
”
莊家連連答應。
出了賭坊,花容掙脫江雲骓的手,學着男子模樣拱手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日後有機會我好登門道謝。
”
花容這會兒倒是鎮定了不少,說話也從容有度,想來這些年在衛家過的應該不差。
江雲骓撚了撚指尖,定定地看着她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
花容詫異:“公子認得我?
”
她是真的沒認出江雲骓,滿臉意外。
江雲骓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随風被今晚的事弄糊塗了,忍不住問:“少爺,這人誰啊,你為她連那玉牌都動用了,她怎麼好像還不認得你?
”
少爺?
花容靈光一閃,不确定地問:“你是随風?
”
随風一愣,盯着花容看了又看,詫異地問:“花容?
”
“真的是你呀!
”
兩人确認了彼此身份,一時都高興起來,隻有江雲骓繃着臉,一身氣息冷寒如冰。
花容十多年沒有見到他了,不知道他現在什麼脾氣,随風日日都跟着他,頓時察覺不妙,不敢上前與花容叙舊,小心提醒:“少爺這些年一直都記挂着你呢,今日還是少爺高中狀元放榜的日子,你可是專程來為少爺賀喜的?
”
哪有人賀喜賀到賭坊來的?
花容心虛地摸摸鼻尖,還沒想好該如何解釋,江雲骓搶先開口:“你住哪兒的?
可有人随行?
”
“我住雲來客棧,爹娘和大哥還要過幾日才到。
”
“上車。
”
江雲骓說完便朝馬車走去,他這樣子瞧着不大好惹,花容有些怕他,讪讪的說:“客棧離這兒沒多遠,我自己回去就行,就不勞煩少爺了。
”
江雲骓沒應聲,徑直上了馬車。
随風小聲道:“少爺讓你上車你就上車吧,别惹少爺生氣,這幾年你連封信都不回,少爺還年年給你送禮物,你莫不是都忘了?
”
花容當然沒忘。
也正是因為沒忘,她才心虛到不敢面對。
她不僅沒給他準備禮物,還先認出了随風才認出他,換誰都得罵她一句沒心沒肺。
花容硬着頭皮上到馬車,小聲說:“我是打算過幾日再來看你的,我……”
“吃飯了嗎?
”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