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飛身上有血腥味兒,江雲骓一下樓就聞到了。
他皺了皺眉,問:“大哥動手了?
”
“嗯。
”
江雲飛很淡的應了一聲,放下袖子:“身為朝廷命官,以謠傳謠,诋毀朝廷重臣,挨揍都是輕的。
”
孫運程是該揍,但就像江雲飛之前說的,孫運程和他還是同級,他又不是大理寺官員,揍了孫運程算是動用私刑。
江雲骓看着自家大哥波瀾不驚的側臉,胸口有些悶。
他行事沖動,又頂着纨绔的名号,把孫運程揍一頓算不得什麼,但自家大哥向來冷靜自持,現在卻不顧禮教規矩動了手。
隻能說明花容在大哥心裡的地位遠比他想象中的重。
重到大哥會為她放棄原則,為她動怒失控。
江雲骓沒再說什麼,趁人不注意,帶着随風摸進孫家把孫運程又狠揍了一頓。
從孫家出來,江雲骓突然問:“城裡哪兒有賣煙花的?
”
“屬下不知,這就找人問問。
”
随風沒想到江雲骓會問這個,下意識的回答,反應過來後忍不住問:“主子要炸孫家的話可以直接買火藥,要煙花做什麼?
”
“我炸孫家做什麼?
”
江雲骓涼涼的橫了随風一眼。
月光清冷,他的眉眼籠在月光之下,寒森森的透着凜冽。
謀害朝廷命官是重罪,自家主子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恣意妄為的纨绔子弟,随風知道自己失言,不敢再多問,趕緊去找地方買煙花。
半個時辰後,絢爛的煙花在夜空炸開,周圍的百姓都被吸引從家中走出來觀賞。
花容聽到聲音也推開了窗。
放煙花的地方離驿站不遠,且正對着她的房間,一開窗,便能将綻放的煙花盡收眼底。
颍州和遠峰郡一樣多風沙天氣,并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驿站二樓的視野很開闊,樓下院子裡種着一棵棗樹。
棗樹生的歪歪扭扭,月光下的影子亦是張牙舞爪,像頭怪獸,和頭頂絢麗多彩的焰火形成鮮明的對比。
之前在忠勇伯府做丫鬟,花容根本沒有機會出門看煙花,之前花朝節江雲骓倒是帶她出門看過一次,但那時她一心想着要和江雲骓保持距離,根本沒有心思欣賞煙花,後來衛映辰為她放了很久的煙花,她亦是小心防備着不敢松懈,辜負了美景。
她雖然不知道今晚這些煙花是為誰綻放,卻可以自由的、肆無忌憚的慢慢欣賞。
稍加休整,第二天一大早衆人便又繼續啟程。
快到郴州時,江雲骓和江雲飛吵了一架。
“她又沒有犯錯,為什麼要把她铐起來?
”
江雲骓瞪着江雲飛,不能接受這個決定,江雲飛冷着臉,公事公辦的說:“我知道她沒有犯錯,但其他人不知道,要等大理寺結案後,才能還她清白,這樣做才是對她最大的保護。
”
關于花容的謠言已經傳得滿天飛,孫運程之前說話雖然難聽,卻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想法。
花容和墨晉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墨晉舟犯下謀逆的滔天大罪,就算花容沒有犯錯也會被遷怒,這個時候的偏袒對她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江雲飛很冷靜,和他這麼多年的沉穩從容别無二緻,顯得江雲骓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江雲骓死死咬牙,但他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沉默半晌問:“你打算讓誰去做這件事?
”
他反正是不會去的,他無法想象花容被戴上枷鎖和鐐铐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張赫!
”
江雲飛沉聲命令。
曹洪在遠峰郡駐守,張赫也是一直跟在江雲飛身邊的親兵。
聽到召喚,張赫立刻進屋:“屬下在,大人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
江雲骓見江雲飛要讓張赫去把花容铐起來,心裡越發難受。
他們都不出面,随便找個人去做這件事又算什麼?
總要給她個解釋才行吧。
想到這裡,江雲骓急急的說:“不用了,我去!
”
連日的趕路讓墨晉舟高燒不止,傷口發炎潰膿,花容配合軍醫把墨晉舟傷處的腐肉剜掉,重新包紮好傷口才退出房間。
花容雖然覺得墨晉舟罪有應得,忙了這麼一通還是有些疲倦,本想早點回屋休息,卻看到江雲骓一臉糾結的站在自己屋外,準備敲門的手擡起又放下。
如此重複好幾次,花容終于忍不問:“三少爺找我有事嗎?
”
江雲骓猛然回頭看着花容,像是見了鬼。
“你怎麼在外面?
”
“墨晉舟的傷口潰膿了,情況有些糟,我幫軍醫給他處理下傷口,”花容如實回答,而後又問了一遍,“三少爺有事嗎?
”
“沒什麼大事。
”
話是這麼說,江雲骓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花容安安靜靜的看着江雲骓,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她的眼神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無辜,和江雲骓預想中的一樣。
江雲骓還是覺得難以啟齒,正想離開,花容主動說:“其實我有件事想找三少爺。
”
“什麼事?
”
江雲骓立刻追問,很想要幫花容做些什麼。
“我現在的身份特殊,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京難免落人口舌,還是給我戴上枷鎖鐐铐吧。
”
江雲骓無法說出口的話,被花容主動說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問:“你沒有做錯什麼,卻要被人像囚犯一樣對待,不覺得委屈嗎?
”
“當然委屈啊,”花容點頭,随後說“可我相信大少爺會還我一個清白。
”
花容的語氣平靜,卻滿滿的都是信賴。
江雲骓突然想起她消失的那三年。
她從郴州死裡逃生後,甯願一個人奔波千裡去漓州做賬房先生,也不願讓他發現絲毫的蹤迹。
她不相信他會幫她主持公道,所以不管受了多少痛苦折磨和委屈,她都隻往自己肚子裡咽,在他面前隻字不提。
胸腔又是一痛,所有的糾結為難都消失不見,江雲骓看着花容保證:“你放心,有大哥在,沒人會冤枉你。
”
随風很快拿來枷鎖和鐐铐,江雲骓親自給花容戴上。
鐐铐又重又沉,戴上去沒一會兒,花容的手腕和腳腕都被磨得有些發紅。
江雲骓看得眸色一暗,又把鐐铐取下來。
花容疑惑:“三少爺?
”
江雲骓繃着臉說:“戴上這個趕路不方便,等回京再戴也不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