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爺子的壽宴整體還算順利。
那日江雲飛在前廳為江臨松出頭澄清嫌疑,第二日江尋就在朝堂上舉薦了他,說他正直磊落,不畏強權,膽識過人,還細心缜密,忠勇伯也誇了他一句,新帝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太學院卻因此對他重視起來,把院測提前。
江雲飛忙着測考沒辦法和花容見面,隻讓江臨松送了消息讓她記得每日塗抹藥膏,不得懈怠,等院測結束,他是要親自檢查的。
自花容恢複記憶,他行事是越發無所顧忌了,連親自檢查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花容暗道他不正經,卻在衛家流水宴結束後,立刻去了成衣鋪挑布料。
院測結束後就是殿試,花容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做身新衣服,希望他一切順利,莫要被埋沒才華。
除了布料,花容還挑了一枚白玉佩。
江雲飛現在的身份比上一世差遠了,手頭沒什麼錢,卻一直沒有虧待她,發钗、镯子送了她不少,自己倒是什麼都沒添置。
殿試後他若得了功名,總還是要體面些,不能叫人看扁了去。
選好東西,花容準備結賬,衛景洛卻急匆匆的進了鋪子,嚴肅的問:“小姑姑,你可知道青州蘇家?
”
“知道,之前在青州我們與蘇家是鄰居。
”
得到肯定回答,衛景洛的神情越發凝重,花容也有些不安,卻還是鎮定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
衛景洛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外面不方便,上車說。
”
蘇父蘇母告了禦狀。
蘇淮遠在夷州被江雲飛殺死的消息被江雲飛壓了下來,蘇父蘇母卻不能接受前途無量的兒子突然死掉,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查出兒子的死亡真相。
案子是江雲骓審的,和花容原本沒有多大的關系,但今天兩人去了衛家,不知他們跟老太爺和老太太說了什麼,阮氏就讓衛景洛來找花容了。
“他們那兒子到底怎麼回事啊,我怎麼感覺他們對你很有敵意?
”
衛景洛今日還沒回太學院,遠遠看了蘇父蘇母一眼,第一感覺就對兩人不太喜歡。
這事牽扯到江雲飛,花容遲疑了下,把蘇淮遠在夷州的時候擄劫自己,借興辦女學豢養瘦馬最終被江雲飛殺害的事都說出來。
衛景洛到底是有些城府的小狐狸,他在片刻的震驚後就冷靜下來,沉沉道:“姓蘇的雖然是舉人,但他犯下的罪行不小,死了也是活該,隻是周錦朝殺他之時官府的審判還沒有下來,認真追究起來,确實會有些麻煩。
”
說到這裡,衛景洛頓了頓,随後又道:“小姑姑放心,他既然是為了救你才殺的人,衛家絕不會讓他出事。
”
得了衛景洛的保證,花容勾唇笑了笑,一顆心卻還是不住下沉。
江雲飛才幫江臨松說了話,得罪了葉家也得罪了翰林院的文官,若是有人借題發揮,麻煩可能會比想象中的大。
馬車很快回到衛家。
花容讓秋蘭和冬梅把東西先拿回去,自己和衛景洛一起去老太太和老太爺的院子。
屋裡,老爺子和老太太正襟危坐,阮氏和李湘靈也在,見花容進來,皆是擔憂不已。
花容當作沒有看見,泰然自若的上前行禮:“祖父,祖母。
”
話音剛落,蘇母沙啞的聲音就響起:“嫣兒回來啦,這才幾個月沒見,越發漂亮啦。
”
經曆喪子之痛,蘇母消瘦了不少,鬓角也生出白發,她臉上雖然帶着笑,眼神卻讓花容感覺很不舒服,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陰毒,她旁邊的蘇慕更是滿臉狠戾。
“蘇伯父,蘇伯母,好久不見。
”
花容按照規矩行禮,蘇慕惡狠狠的剜了花容一眼,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蘇母倒是對花容的姿态很滿意,她點點頭,看向老太太說:“婚書您也看過了,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挑個好日子把事情辦了吧。
”
“不行!
”李湘靈直接拒絕,語氣憤怒,“嫣兒才十七歲,就算有婚書,也不能嫁給一個死人守一輩子活寡!
”
李湘靈說的直白,花容瞬間明白過來,看向蘇母問:“什麼婚書?
”
蘇母嫌棄衛嫣有夢遊症,之前不曾想過讓衛嫣進蘇家的大門,如今這是唱的哪一出?
蘇母高昂着腦袋,唇角扯出一抹笑,并不急着回答,老太太沖花容招招手,慈愛道:“嫣兒,你過來看看這個。
”
花容上前,赫然在老太太手裡看到一份寫着衛嫣和蘇淮遠名字的婚書,上面不止有蘇父和衛湛的印鑒,還有青州官府加蓋的官印。
蘇慕他們敢拿這份婚書進衛家,上面的印鑒恐怕都是真的。
等花容看完上面的内容,蘇母才不緊不慢的說:“我與阿怡是手帕交,在青州時就為兩個孩子定下婚事,我兒去年中舉,今年年初就去夷州提親,還下了聘禮,這在夷州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我兒含冤身亡,你們衛家可不能翻臉不認人!
”
蘇母言之鑿鑿,若不是花容還保留着衛嫣的記憶,隻怕都要被騙過去。
蘇家從未說過提親之事,更不要提下聘,這種事隻要派人去查,謊言就不攻自破,但瀚京和夷州相距千裡,就算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也要花兩個月的時間。
這兩個月,足夠蘇家的人搞臭花容的名聲了。
當然他們也不一定是單純的想報複花容,蘇家在青州是頗有名望的書香世家,但到了瀚京什麼也算不上,他們想為蘇淮遠伸冤,和衛家綁在一起也是一種辦法。
花容也不急着争辯這樁婚事的真假,隻看着蘇母問:“我聽說伯母去告了禦狀,伯母可知蘇淮遠究竟是怎麼死的?
”
聽到蘇淮遠的名字,蘇母臉上出現裂痕,她瞪着花容,氣憤的說:“不管因為什麼,我兒是堂堂正正的舉人,在官府宣判之前,沒人可以要他的命!
”
蘇母越說聲音越大,恨不得生吃了花容。
花容迎着她的目光,不避不閃的說:“他借辦女子學堂之名,騙良家女子為妓,還将我迷暈擄劫,欲圖毀我清白……”
“那他也不該死!
”蘇母打斷花容,尖聲怒道,“我有官府蓋章的婚書,你隻能嫁給我兒子,我要你日日給他燒香,夜夜為他祈福,為他守節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