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四五天，穆晚晴沒有出門。

　　工作事宜非需要她處理不可的，都是在線上跟俞喬等人保持聯絡。

　　文湛通過機密方式，早已将芯片内容交給了軍方高層。

　　但那麼大的事件，上面也需要調查考證，确定無疑後才能行動。

　　因為要動莫家，背後還牽扯着各方利益和不少官員，不能貿然實施。

　　文湛依然很忙碌，除了公司的事，還要應付家裡的壓力。

　　古鎮醜聞事件之後，他跟杜家的關系僵了。

　　杜家現在也對他施壓，圈子裡不少人還在議論那件事，認為是他色欲熏心，想玩點新花樣，所以給杜依倩下藥，結果害人害己。

　　文湛懶得辯解，隻暗中派人盯着杜依倩，同時調查她前些日子的行動軌迹，想找到些蛛絲馬迹。

　　日子過得很緊繃，但穆晚晴守着一方小天地，竟覺得這是長這麼大以來，過得最平和最溫暖最踏實的一段歲月。

　　終于，死水微瀾般的局面有了松動。

　　俞喬打電話，帶來一個好消息。

　　“親愛的，你真是厲害！
《十八歲的星空》談下影視版權了！
我等會兒把電子合同發給你，你看了沒問題就線上簽名，後面手續我給你搞定。
”

　　穆晚晴壓抑了好些天，這個好消息可謂久旱逢甘霖，瞬間讓她情緒高漲！

　　“真的嗎？
怎麼這麼突然？
好些日子沒消息，我還以為沒希望了。
”她高興地握着手機，坐不住了，起身興奮地跺腳。

　　最早提及這事，是簽售會開始前陪馬總編那些領導吃飯。

　　當時馬總編灌她喝酒主動說可以談談影視，她還以為這就是男人為了騙得美人歸，故意畫餅。

　　沒想到，真能談成！

　　“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合同我馬上發給你，你要是不放心，讓文總那邊的律師幫你把把關！
”

　　俞喬也是第一次當老闆，第一次接觸到這些東西，她自己也怕對方在合同上使詐，心裡也盼着文湛這邊的法務或律師能過過眼。

　　穆晚晴當然明白，連聲保證：“好，我跟他說。
”

　　“哦對，還有——這件事能談成，馬總編功不可沒，所以你看看什麼時候方便，請人家吃頓飯。
我知道你反感這些，但人情世故總避免不了的。
你現在有文總當護花使者，也不怕他再敢對你怎麼樣。
”

　　“嗯……我懂得，我看看時間安排。
”

　　挂了電話，穆晚晴握着手機還在暗暗高興！

　　太好了，可以改編影視，她能再拿一筆版權費不說。

　　主要是能讓更多人看到她的作品。

　　而且有了這個好的開端，她以後得作品就更容易被發掘，被看見，她在這個圈子就能漸漸站穩了！

　　實在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她給文湛發了條微信，問他今晚加不加班。

　　文湛沒回複，但過了十多分鐘，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穆晚晴還在微信群跟同事們聊這個消息，大家都嚷嚷着讓她請客吃飯，她回複到一半，頁面突然切換，她正好誤觸“接通”鍵。

　　文湛吃了一驚：“秒接？
你守着手機等我回複？
”

　　“想多了！
我跟葉歡她們聊微信，你打電話來正好碰到而已。
”

　　還守着等他回複！

　　她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聽出她說話語調輕快，文湛笑了笑問：“看來是有好消息要分享。
”

　　“嘿嘿……”穆晚晴高興地笑起來，笑得脖子都後仰了，靠在辦公椅靠背上，驕傲地說，“俞喬告訴我，我的處女作要改編影視啦！
合同都發給我了，就等我簽約，就又有一筆版權費到手！
”

　　正在公司忙碌的文湛，聽到這個好消息，墨眉飛躍一揚，而後擡手攔住了對面要說話的韓峰。

　　“這麼厲害？
那确實是大好消息，要好好慶祝下！
”

　　“怎麼慶祝？
”

　　她現在連出門都不敢，就連文湛每天上下班，也是三四個保镖貼身跟随。

　　文湛知道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想來在家裡憋了好幾天，也确實枯燥乏味了。

　　“唔……這樣吧，我等會兒提前下班回去接你，晚上在外面吃飯，看看江邊夜景，放松放松。
”

　　“可以嗎？
”

　　“當然可以，我會提前安排好的。
”

　　文湛心裡有數，肯定會确保安全。

　　但退一萬步說，也不能因為這還未到來的危險，兩個人就固步自封再也不出門了吧。

　　日常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穆晚晴高興極了，“好啊！
那我等你！
”

　　“嗯。
”

　　兩人約好晚上的安排，穆晚晴又說起正事，“對了！
那個合同我拿到了，可是我看不大明白，你認識熟悉知識版權這方面的律師嗎？
幫忙看看合同呗。
”

　　文湛滿臉堆笑，“行，你發過來，我找人看看。
”

　　“謝謝文總！
”

　　“哼！
嘴上謝多沒誠意，來點實際的。
”文先生當着下屬的面，照樣肆無忌憚地調情。

　　韓峰站在辦公桌對面，手捧着一堆文件，聞言一臉尴尬，拿手摸了摸鼻梁做為掩飾。

　　“行，我趕緊忙完回去接你，晚上見。
”

　　挂了電話，文湛臉上的笑還經久未散。

　　韓峰把手裡的文件重新遞過去，順勢打聽：“太太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

　　文湛龍飛鳳舞地簽字，寵溺地道：“書簽約了影視改編，就等她簽合同。
”

　　韓峰意外了下，随即衷心誇贊，“太太真厲害！
處女作就一炮而紅，前途不可限量！
”

　　文湛擡眸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女人。
”

　　“……”韓峰不吱聲，心想您也差點看走眼啊，這會兒嘚瑟炫耀起來。

　　文湛觑了眼他的反應，大概也讀出他心裡的吐槽，頓時臉色一沉将文件扔過去：“訂個餐廳，要能看到完整江景的，辦不好扣你獎金。
”

　　“……”韓峰抿着唇，心知腹诽被老闆看穿，不敢抗議，連連點頭答應。

　　——+——

　　穆晚晴挂了電話，看看時間便忍不住期待起來。

　　好久沒跟他約會了，而且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愉悅的心情再跟他約會。

　　所以，她想好好打扮一番。

　　上次文湛心血來潮陪着她買了許多漂亮衣服，還沒來得及一一穿出門，正好——今晚好好收拾下自己，讓他驚豔一把。

　　至于莫家，至于那潛藏在暗處的危險，暫且抛在一邊吧。

　　她洗頭洗澡，貼面膜，認真化妝打扮，一直忙到快五點。

　　看着鏡子裡煥然一新，光彩照人的自己，她忍不住期待着文湛看到她的反應。

　　會不會又不顧時間場合，撲上來就要卿卿我我，沒完沒了？

　　柳眉輕蹙，她想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得逞。

　　好不容易認真打扮一回，她要美美地出街。

　　收拾好一切，她又看了看時間，估摸着文湛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想打電話問問，又覺得顯得自己太迫不及待，好像在催促他似的。

　　她隻好拿起手機又放下，強迫自己再去工作會兒。

　　文湛原本是可以五點就走，誰知臨時有個電話打了十幾分鐘，忙完他便有些着急，起身氣沖沖地往外。

　　正要給穆晚晴打電話，說他這邊出發了，手機再次響起。

　　他臉色有些煩躁，看着是父親的來電，潛意識中更加不耐煩。

　　——肯定又是母親作妖。

　　他暗自想，不管這回怎麼作，他都不會理會。

　　誰知電話一接通，文江河語調急促地道：“文湛，你快回來，你媽突然吐血昏迷，送醫院了。
”

　　文湛剛走進電梯，聞言腦子一嗡，第一反應是覺得母親在搞苦肉計，就為了讓他回家。

　　可文江河接下來的話讓他心裡涼了半截，“醫生大緻判斷，是她近期喝的中藥有問題，弄不好會肝衰竭。
”

　　“中藥？
！
”文湛本能地反問出聲，腦子裡瞬間想到杜依倩給母親找的中醫大師。

　　“是的，現在一切還說不清楚，總之情況挺危急，你趕緊回來。
”

　　“我回去做什麼？
你們不是去醫院嗎？
哪家醫院？
”

　　“噢，對對，去醫院，去醫院——我都慌了頭。
”文江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連忙改口，“去腫瘤醫院，趕緊的！
”

　　挂了電話，文湛緊緊攥着手機陷入極度糾結中。

　　好不容易跟心愛的女人有次約會，慶祝一個大好消息，結果都快赴約了又要爽約。

　　他知道晴晴肯定會理解的，可他心裡就是愧疚、不舒坦。

　　短暫猶豫了一會兒，等電梯到達車庫打開時，他還是給穆晚晴打了電話。

　　在家裡等待已久的穆晚晴，看到他的來電喜上眉梢，連忙接通：“喂，你到家了？
”

　　“晴晴，那個……”文湛明顯遲疑吞吐，底氣不足，“我臨時有事，晚上的約會要取消了……”

　　“啊？
”穆晚晴一聽，心裡确實落差很大。

　　她好難得有心思認真打扮一回，是真心實意想打扮給他欣賞的，結果……

　　“晴晴，對不起，我們改天再約行嗎？
明天我有空，明晚我一定為你慶祝！
”

　　文湛聽出她的失望，心裡更加愧疚難過，連忙表态。

　　穆晚晴知道他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會臨時爽約，掃興了一瞬後，馬上又打起精神反過來安慰他。

　　“算了，沒事的，你快去忙吧，我正好寫到一個高潮片段，接着寫。
”

　　文湛驚訝，“你這會兒還有心情寫作？
”

　　他以為兩人要約會，她會像自己一樣，早就滿懷雀躍地期待着了。

　　“對啊！
第一本書反響這麼好，我得抓緊機會，抓住熱度，早點把第二本書完本。
”

　　她故作輕快地回應，想讓文湛覺得，她并沒把今晚的約會放在心上，甚至巴不得爽約不去。

　　文湛大概也清楚她的心理，但隻能順着話說：“好吧，那你加油！
我相信你第二本書會比處女作更加成功。
”

　　“嗯，我也覺得！
”

　　挂了電話，穆晚晴臉上的笑頓時垮塌。

　　起身走向衣帽間，看着落地鏡中盛裝打扮的自己，她無奈地努了努嘴，又摘掉耳環，拉下禮服拉鍊……

　　文湛挂斷電話，坐上車之後，吩咐韓峰取消晚上的訂餐，讓司機趕緊驅車前往腫瘤醫院。

　　坐在副駕的韓峰吃了一驚，回頭問到：“文總，您不跟太太約會了？
”

　　文湛說：“老夫人吐血昏迷，先去醫院。
”

　　“噢，好的！
”他臉色頓變。

　　文湛怔愣了兩秒，突然想起什麼，又吩咐：“把準備的花束送去家裡，給太太。
”

　　韓峰又轉身看向他，“好，我這就安排。
”

　　所以，穆晚晴換掉身上的華服，卸了妝，剛出來準備陪陪孩子們，東哥捧着一束花走進客廳。

　　“太太，這是文先生差人送給您的鮮花。
”

　　穆晚晴看着那束很浪漫唯美的粉紅郁金香，臉上露了點笑：“給我吧。
”

　　她上前接過花束，饒有興緻地讓傭人找個花瓶過來。

　　這麼漂亮的花兒，要好好養着。

　　周嬸見狀，發現端倪，不解地問：“太太，你晚上跟三少的約會……不去了嗎？
怎麼衣服都換下來了？
”

　　穆晚晴笑了笑，正小心拆開花束的包裝，很平靜地說：“他臨時有重要事情，我們改天再約。
”

　　“噢……”周嬸大概是看出她在故作無所謂，也沒說什麼，隻是讓廚房趕緊做晚餐去。

　　————

　　文湛趕到醫院，蔣麗娟還在搶救室中。

　　文江河看到兒子匆匆趕來，忙寬慰道：“醫生都是專家大腕，應該沒事的，你别太緊張。
”

　　文湛緩緩深呼吸，強迫自己平複了些，才詢問父親：“給我媽治療的那個中醫呢？
有沒有把人找到？
我懷疑就是個騙子！
”

　　文江河臉色悔恨，無奈又生氣地道：“八成是騙子！
我跟依倩說了這事，她也不敢相信，連忙打電話找那個中醫，誰知……電話打不通了！
”

　　“……”文湛看着父親，一臉死死隐忍的怒氣。

　　他轉過身平複情緒，壓了又壓還是覺得這事太荒唐了，忍不住拿出手機直接給杜依倩打電話。

　　——自從古鎮醜聞之後，他們沒再聯系過。

　　那邊倒是接通很快，沒等他質問追責，杜依倩嗓音很急很喘地說：“文湛，你是不是到醫院了？
我也到了，剛下車，馬上上去。
”

　　聽說她也到醫院了，文湛丢下一句：“那等你上來再說！
”

　　挂了電話。

　　不消片刻，杜依倩踩着小高跟一路跑過來，狼狽又慌張。

　　幾天過去，她頭上的傷已經不礙事，纏繞頭部一圈的紗布也取下了。

　　不過因為後腦勺刮掉了一塊頭發，影響形象，所以她戴了個帽檐很窄的漁夫帽遮擋。

　　文湛看到她這麼慌張急切，心裡沒半分感動，不等她跑過來站定便先發制人：“杜依倩你找的什麼知名中醫？
我看是江湖騙子才對！
這哪裡是治病，分明是索命！
”

　　杜依倩知道自己闖了禍，心虛愧疚，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揚，連聲道歉：“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個老中醫看着确實挺厲害的，他的診所很偏僻，但很多人求診，都是慕名而去。
那些橫幅，都挂滿了整個屋子，我也沒想到——再說了，之前我也給你看過那個老中醫的資料，你也沒說什麼……”

　　文湛盯着她無辜的樣，被她最後一句話堵到啞口無言。

　　是，在古鎮那晚，她确實拿着老中醫的資料來找過自己，就是那晚鬧出的下藥醜聞。

　　他當時看過資料，沒多想。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後悔，如果那時候他能制止這件事，母親也許不會這樣。

　　兩人對峙間，文江河走上前來。

　　聽兒子說話太難聽，他拉了兒子一把，兩邊圓場：“行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而且，剛才救護車上的醫生也隻是說懷疑，還沒确定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的，你們先冷靜下。
”

　　聽了父親的話，文湛暫時壓住怒氣。

　　可杜依倩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又挺直腰杆了，反擊道：“你現在知道着急了？
關心起伯母了？
那你之前幹什麼去了？
親媽得了癌症，你做為兒子不管不顧，成天就記得男歡女愛兒女情長！
你要是好好關心，盡到責任和孝道，輪得到我一個外人瞎操心去找醫生嗎？
”

　　文湛眼眸冰冷，鋒銳地刺向她。

　　可她絲毫不懼，接着說：“伯母就算真有什麼事，也是你失職造成的！
”

　　“……”文湛看着她，突然被氣笑了。

　　他真是搞不懂杜依倩的心理。

　　說她喜歡自己吧，可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令自己更加厭惡排斥她。

　　說她不喜歡吧，那她死纏爛打地讨好又是什麼用意？

　　他覺得這女人就是個瘋子，沉浸在自己臆想世界裡的瘋子。

　　文江河見兩人互不相讓，擔心等會兒鬧得更難看讓人恥笑，隻好命令兒子走開，他又上前去安撫杜依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文湛還沒有吃晚飯，加上剛剛動怒生氣，這會兒胃部隐隐作痛。

　　他在一邊坐下，一手抵拳摁在胃部，臉色也微微發青。

　　杜依倩敏感地察覺，遲疑了下走上前，低頭問道：“你怎麼了？
身體不舒服？
”

　　文湛立刻坐起身，那隻握拳的手也拿了下來，淡漠地道：“沒事。
”

　　杜依倩又說：“你不舒服就去找醫生看看，别硬撐着。
小病忍成大病，到時候伯父要操心你跟伯母兩人。
”

　　文湛心情煩躁，聽她啰嗦就更煩躁，當即起身怼道：“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操心，杜大小姐，你是真嫁不出去了？
”

　　“文湛！
”文江河聞聲，回頭斥道。

　　杜依倩沒說話，緊緊抿着唇，臉色難堪得很。

　　正在這時，手術室門打開，一衆醫生魚躍而出。

　　文江河趕緊擡步上前，“醫生，我愛人情況怎麼樣？
沒事吧？
”

　　文湛也緊随其後，“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