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文湛坦坦蕩蕩地承認，“我們離婚後，這幾個月我想方設法挽回，可她被我傷透了心，就是不肯原諒。
”

　　他勾唇苦澀地笑了笑，“這就是報應，你可别學我。
趁現在昕辰改過自新，對你心懷愧疚，你原諒他一次，他以後會好好珍惜你的。
”

　　陸可珺還是搖搖頭，對顧昕辰不抱希望。

　　她心裡難受極了，皺眉盯着文湛好一會兒，不甘心地問：“三哥，我不懂穆晚晴有什麼值得你放不下的，她不就是生了一對龍鳳胎嗎？
”

　　“不是，就算沒有孩子，我們之間也斷不了。
”

　　“……”

　　陸可珺從沒想過，那個深愛自己多年的男人，如今滿腦子都裝着另一個女人。

　　他提到那個女人時，雖臉上帶着苦笑，可眸底閃爍着溫柔。

　　這太不可思議了！

　　文湛見她一臉看怪物的表情盯着自己，又莫名地笑了笑，歎息道：“你不會懂得。
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旁人又怎麼想得明白。
”

　　“不過……人生難得糊塗，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反正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這就夠了。
”文湛難得剖析自己，毫無架子。

　　陸可珺吞咽了下，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的意思是，就算她不原諒，你也要一直堅持下去？
”

　　文湛堅定地說：“她會的，她會重新接受我，回到我身邊。
”

　　“……”陸可珺盯着他，胸口梗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左沖右突，憋了好一會兒吐出一句，“可幹媽不會接受她的！
”

　　“這是我的人生，關他們什麼事？
”

　　“你這樣做，幹媽會很傷心的。
”

　　“也許吧。
可我也要為我自己，和兩個孩子負責。
父愛和母愛都是向下延續的，這一點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會明白。
”

　　“……”陸可珺徹底說不出話來。

　　她剛剛還在想，自己還有機會，要一步一步慢慢奪回文湛對自己的感情，來日方長，她有信心。

　　可馬上就被現實狠狠錘了幾拳。

　　原來都是她自作多情。

　　“既然你這麼愛她，那你現在陪着我又是什麼意思？
她要是知道肯定會生氣的。
”

　　陸可珺别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底快要淌出的淚水，悶悶地指責。

　　文湛解釋：“她知道你回國了，也理解你失去親人的痛苦，她沒生氣。
也許這就是她讓我傾心着迷的理由之……”

　　“你不要說了！
”陸可珺實在聽不下去，突然嚷嚷着打斷。

　　文湛臉色僵住，看向她痛苦顫抖的模樣，連忙起身：“可珺，你怎麼了？
哪裡不舒服？
”

　　“不要你管！
你愛她就去愛，怎麼犯賤都行，不要在我面前秀你們的恩愛！
”

　　文湛眸光驟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過分了，沒照顧到她的情緒。

　　“可珺，我……”

　　“你既然對她那麼深情，又來陪我做什麼？
她大度，她善解人意，可我做不到！
你這幾天對我的關心照顧，會讓我忍不住想奢求更多！
我還以為，以為你……”

　　接下來的話，陸可珺哭着說不出了。

　　但文湛已然明白。

　　他站在床邊，想安慰，又不敢，俊臉劃過難色之後，才解釋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算做不了情侶或夫妻，感情上也跟一家人差不多。
”

　　“何況，你是我媽的幹女兒，就跟我妹妹一樣，看你這幅樣子，我自然也是擔心的。
”

　　他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可能會讓陸可珺更加生氣，甚至更加恨自己，但為了避免日後誤會，再引發不必要的矛盾，該說還是得說。

　　“奶奶去世，我沒能見上最後一面，心裡一直愧疚難當。
我想着，就算出于對奶奶的孝順，照顧下你也是應該的。
”

　　“文湛你混蛋！
”陸可珺突然抓起枕頭朝他狠狠扔過來。

　　“你别再假惺惺了！
你這不是對奶奶的孝順，你隻是買你自己的心安！
虧奶奶疼你這些年，你不配！
”

　　“走！
你走！
我不想再看見你！
你去追那個女人吧，别來惡心我！
我不需要！
”

　　文湛抓着枕頭，看她歇斯底裡，暗暗又擔憂起來。

　　她本來就抑郁症發作，現在又被自己這樣一刺激，萬一想不開……

　　“可珺，對不起，你冷靜點。
”他極力勸解，但陸可珺完全不聽。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醫生、護士！
快來人啊！
”

　　病房裡的巨大動靜很快吸引了醫生護士。

　　他們匆匆湧入，一看病人情緒不穩，得知是家屬跟病人起沖突，隻好禮貌地請文湛先行離開。

　　文湛也沒想到弄巧成拙，把陸可珺刺激成這樣。

　　退到病房外，他透過玻璃窗看着醫護人員還在安撫陸可珺，思索片刻，給顧昕辰打了電話。

　　“我這還得半小時，你再多呆會兒，這邊一結束我就去醫院。
”顧昕辰接到電話，都不問什麼事，立刻先行安撫。

　　“不是……”文湛撫了把額頭，轉身看了眼病房裡，愧疚地道，“我說了些話惹可珺不開心，她現在情緒起伏很大，把我趕出來了……”

　　顧昕辰還在飯局上，聞言一愣，站起身大聲問：“你說什麼了？
你明知道她現在狀态不好，又生着病，你什麼話非得放到現在說？
！
”

　　“……”文湛理虧，沉吟了下也來火，“我就說我不适合過來陪她，你非要我來！
他是你老婆，你能不能拎拎清楚！
”

　　“你——”

　　“反正我通知你了，你自己看着辦！
”

　　挂了電話，文湛越想越郁悶，越想越煩躁。

　　抛開男女之情不說，他也的确擔心陸可珺。

　　但他照樣不後悔剛才把話說清楚。

　　否則這誤會延續下去，幾個月前的混亂局面又要再次上演。

　　就當長痛不如短痛。

　　也許可珺經曆了這次痛苦，也能徹底對他斷了念想，省得一直深陷其中出不來。

　　顧昕辰沒來，文湛也不敢先行離開。

　　但他也不敢再進去。

　　于是在病房外坐着，幹等。

　　原以為真要等到十點多去，誰知過了大半小時，走廊裡傳來匆忙急促的腳步聲。

　　他擡頭一看，顧昕辰來了。

　　八成是從應酬中提前離開的。

　　看他對自己女人的緊張程度，文湛覺得這兩人還是很有戲的。

　　“你來了就行，那我先走了。
”收起手機站起身，文湛看向好友點點頭，算是交接。

　　顧昕辰身上有酒味，但人很清醒，顯然顧慮着晚上要陪夜，沒喝多。

　　見好兄弟擡腳就要離開，他忙一把攔住，“先等等。
你給我說說，你又怎麼惹她了？
”

　　文湛無奈苦澀地笑了笑，“也沒什麼，我們閑聊，我就說到我早晚要複婚的，她就受了刺激，估計是心裡還對我有什麼想法。
”

　　顧昕辰：“你非要在這個時候跟她說這些？
不怕她病情加重嗎？
”

　　“可我不說，她會誤會，以為我來照顧她是因為舊情未了。
”

　　文湛轉過身，看向發小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昕辰，她從小就喜歡你，喜歡了半輩子，你覺得能忘得掉？
不過是你之前的所作所為傷了她的心，她才故意惡心你。
”

　　“……”顧昕辰盯着他，眸光沉邃，神色複雜。

　　“看你對她也還放不下，既然這樣，不如你們好好談談，要分要合，也早點做個了斷。
在我心裡，她就是妹妹，僅此而已。
”

　　說完這些，文湛長長歎了口氣，心裡輕松不少。

　　再次拍了拍好友的側肩，他朝病房那邊點了點下颌，“你快進去陪她吧，我走了。
”

　　顧昕辰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嗯”，轉身推開病房門。

　　文湛離開住院部，回到車上，發動引擎，卻突然不知該去哪裡。

　　孩子們在家裡呆着，按說他該回去的。

　　可心裡本能又想去某個人那裡。

　　想到她的拒絕，想到她賣了自己送的禮物，心頭一陣憤懑湧起，暗自較勁兒。

　　今晚就不去。

　　明晚也不去！

　　看看她最後是什麼反應，會不會主動找他。

　　糾結一陣兒後，文湛下定主意，打起精神開動車子，朝禦景苑駛去。

　　————

　　這晚，穆晚晴失眠了。

　　自從跟文湛關系緩和，他晚上總要糾纏之後，她的睡眠還算不錯。

　　像今晚這樣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情況，很久沒出現了。

　　翻滾到淩晨一點，她終于放棄強迫入眠，索性又爬了起來。

　　用吸奶器排空兩邊之後，她靠在床頭翻出一本書來看。

　　那是一本長篇小說，是她讀大學時就買了，早已看過兩三遍，叫《山楂樹之戀》。

　　今晚再次随意翻起，她直接從故事的後半段開始閱讀。

　　靜秋跟老三因種種原因分開了，等靜秋再次見到老三時，身患白血病的老三已經到了生命彌留之際。

　　老三死後，家人按照他的遺願将骨灰埋在那棵山楂樹下。

　　而那棵山楂樹，就是靜秋跟老三初吻定情的地方。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相愛卻不能相守，深愛卻陰陽兩隔。

　　盡管這個故事早已看過數遍，可穆晚晴還是再次忍不住落淚。

　　據說故事是根據真人經曆改編的，她止不住把自己帶入到故事中去。

　　靜秋跟老三家境懸殊，一個是普通姑娘，一個是司令兒子——對比她跟文湛，的确有相似之處。

　　她比靜秋更普通，而文湛也的确是出身紅門，雖不是司令兒子，卻是司令孫子。

　　小說中的靜秋和老三，門不當戶不對，可絲毫不影響他們相愛，不影響老三對靜秋的一片癡情。

　　他在得知自己身患絕症時，依然默默地為靜秋的未來鋪路，希望在自己離開的日子裡，依然能庇佑他心愛的女人。

　　聯想文湛這幾個月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知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覺得，如果這種悲劇發生在他們之間——文湛肯定也會毫不猶豫地為她這麼做。

　　當這個念頭從腦海裡冒出時，穆晚晴的腦子陡然一激靈，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