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湛卻心如止水般說：“你隻是生了我，并沒有養我。而你生下我，也沒跟我商量，又不是我要求你生的。”

　　他本來還想加一句——你是自作孽，怨不得别人——但想想這話太重，終究被理智攔住了。

　　蔣麗娟喪失戰鬥力，氣到哭出聲來：“混賬玩意兒……我是你媽，你居然說出這種話……我做什麼不是為了你好啊……你真是把賤骨頭，比她好的女孩兒千千萬……你被迷了心竅，顔面尊嚴都不要了，死纏着人家……人家還不理你……”

　　文湛聽着母親的哭訴，心煩意亂，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安慰。

　　“我要照顧孩子，先挂了……”借口要照顧女兒，他狠心挂了電話。

　　耳邊終于安靜下來，但母親的話還在腦海裡盤旋不散。

　　病房裡，妹妹早已被爸爸的咆哮聲驚醒，但小丫頭沒哭，隻是被媽媽抱起後睜着烏黑閃亮的大眼睛到處轉悠。

　　文湛轉過身，一擡眸，跟女人對上了視線。

　　兩人都沒說話，但兩人心情都格外複雜。

　　穆晚晴看着他的臉色，知道他心裡這會兒不好受，低聲溫和地道：“先吃飯吧，都快冷了。”

　　文湛走回來，放下手機，可胃口全無。

　　穆晚晴抱着妹妹在旁邊沙發坐下，思忖片刻，輕聲道：“其實你不應該對你母親這樣說話，将心比心，如果小澤将來為了個女孩這樣對你，你心裡又該作何感想？”

　　文湛低垂着眉眼，平靜淡漠地道：“等他們長大，我絕不幹預他們的人生。願意結婚我祝福，不願意結我尊重。喜歡誰，隻要是他們自己挑的，是苦是甜都由他們自己承擔。”

　　穆晚晴擡眸，吃驚地看着他。

　　這麼霸道強勢的人，會對兒女這樣民主寬容？

　　吃驚之餘，穆晚晴擡杠一樣問道：“就算你女兒找的是渣男，你也能成全？”

　　文湛轉眸看向女兒，臉色明顯有變化。

　　穆晚晴正準備說“看，你還不是雙标”，卻聽他道：“女兒若是像你這般清醒理智，又白眼狼，那大概率看不上渣男。”

　　“……”穆晚晴無語。

　　這話到底是誇她還是損她？

　　靜默片刻，她難得真誠地道：“突然感覺到你變了，變化好大。”

　　文湛看向他，自嘲地笑了笑：“經曆這麼多，還不變的話，那不是白經曆了嗎？”

　　“……”女人抿了抿唇，又不知怎麼接話。

　　如果是在離婚前，他這麼維護自己，她會感動得一塌糊塗，也許兩人真走不到離婚這一步。

　　可現在，她心中雖也有感激，但更多的是遺憾。

　　經此一鬧，蔣麗娟對她這個前兒媳的恨肯定更加濃烈，甚至會把兒子的不孝全都怪罪在她頭上，認為是她“帶壞”了兒子。

　　以後見面，前婆婆怕是不會給好臉色了，更别提讓她幫忙“偷”孩子們出來。

　　————

　　次日，妹妹生病好轉不少，準備出院回家。

　　前一晚，文湛原本要留宿病房，可穆晚晴嫌他咳嗽會驚擾到孩子，強行讓他回去了。

　　早上，醫生查完房說可以出院，穆晚晴還沒來得及通知，文湛已經推門進來。

　　終于完整地休息了一夜，男人臉上的氣色好轉不少，整個人又恢複以往的豐神俊朗，氣宇軒昂。

　　得知能出院回家，文湛面露喜色，叮囑周嬸先照看好孩子，便一把牽住穆晚晴的手，将她拖拽出去。

　　穆晚晴不明所以，掙紮着低聲抗議：“你幹嘛？有話好好說，别動手動腳的！”

　　“放心，不對你做什麼，再去看看醫生，複查。”文湛回頭看她一眼，牽着她的手依然沒放松。

　　穆晚晴被打當晚，過來醫院隻匆匆檢查了下，當時惦記着還得去警局做筆錄，趕時間。

　　這都兩三天過去了，她走路還有點瘸瘸拐拐，身上的淤青絲毫未退，反倒看着更加擴大，文湛實在不放心。

　　一番細緻的檢查下來，醫生所得結論跟上次在急診科看的差不多。

　　“軟組織挫傷造成的皮下淤青和出血，一般需要兩周左右才能消散。如果服用活血化瘀的藥物會恢複得快點，但穆小姐在哺乳期，需謹慎用藥，就隻能等瘀血慢慢消散。”醫生詳細解釋道。

　　“不能内服，外用藥也不行嗎？”文湛記得上次她後腰撞傷，是可以噴外用藥的。

　　“也要看具體藥物。”

　　“那麻煩醫生開點能外用的。”

　　“好。”

　　穆晚晴本想說不用了，可看着文湛不容置喙的臉色，知道說了也白說。

　　拎着一堆外用藥物上車，沒等女人開口，文湛一錘定音：“妹妹這幾天還需要你照顧，跟我回去。”

　　“我——”

　　“放心，我在家，沒人再能趕你走。”文湛回頭看向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穆晚晴很煩惱。

　　這真的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偏偏又抗議無效。

　　回去的路上，車廂裡安安靜靜。

　　文湛很忙，接了通電話後，便打開商務手提電腦忙起工作。

　　穆晚晴想着自己的稿子耽誤了兩天，也暗暗着急，正想跟文湛商量下能不能放她回去，手機鈴鈴作響。

　　拿出一看，葉歡。

　　“喂，歡歡……”

　　“小晴！聽說陳浩洋在看守所被人打了！傷得不輕，人都送進醫院了！”電話一通，葉歡激動高亢地喊道。

　　穆晚晴聽得一愣，“你聽誰說的？”

　　“一位警察同志給我打電話，說陳浩洋受傷住院，讓家屬給他送些生活必需品。”

　　穆晚晴好奇問道：“那你們能見面？”

　　“不知道……”葉歡實話實說，“警察同志隻說送東西，沒說能不能見面，我得去了才知道。”

　　穆晚晴驚訝地問：“你還真給他送啊？”

　　“送！當然要送！我要去看看他落魄凄慘的樣子！順便催催他趕緊簽離婚協議！”否則等人送去牢房，想要離婚更麻煩了。

　　知道閨蜜擔心什麼，葉歡安慰道：“放心吧，他躺在床上都不能動，又有警察看着，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好，那随便你吧。”

　　挂了電話，穆晚晴心頭掠過疑惑。

　　看守所裡都有獄警巡邏的，嫌疑人被管理得很嚴格，怎麼會打架鬥毆？而且不偏不倚打的就是陳浩洋？

　　她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男人，欲言又止。

　　文湛盯着電腦，修長幹淨的手指依然在鍵盤上飛舞，連看都沒看她，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