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顔顔扭頭。

　　桑漠寒站在兩人身後，頭上包着層淺淺的紗布，臉色淡漠。

　　“我聽到了。
”桑漠寒的語氣裡，沒有一絲起伏。

　　林曼儀看到他頭上的紗布，站起來問：“桑律師，你的頭上怎麼包着紗布？
是出什麼事了麼？
”

　　桑漠寒沒搭腔，看向蘇顔顔，目光裡的冷宛如前年寒冰，“昨晚砸我腦袋，今早在背後編排我壞，蘇顔顔，你當真那麼恨我？
”

　　蘇顔顔驚訝後就垂下了眸子，輕聲說：“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

　　“一個薄情寡義的渣男？
你一直是這麼看我的？
”

　　“事實就是如此。
”蘇顔顔語氣平靜，既然他聽到了，那就不必解釋，這本來就是事實。

　　桑漠寒扯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顯得那抹笑是那樣的譏諷，“行，我明白了。
”

　　說完他拎着紙袋往外走。

　　蘇顔顔才注意到，他手裡拎着一個紙袋，至于裡面是什麼，不知道。

　　林曼儀從裡頭跟了出來，小心翼翼，“桑律師，你頭上的傷是蘇顔顔砸的嗎？
”

　　桑漠寒剛才沒搭理她，但她聽到了他的話。

　　“林曼儀，你來找她做什麼？
”桑漠寒扭過頭來，眼神淡漠，落在她身上，讓她猛地渾身一寒。

　　“桑律師，我沒幹很忙，我隻是過來看看。
”

　　“是嗎？
我還以為你冒充着誰的身份來這耀武揚威呢。
”桑漠寒的嗓音裡勾勒着意味不明的意思，很是譏諷。

　　林曼儀咬住嘴唇，又鼓起勇氣問：“桑律師，我爸提議的讓我們兩家聯姻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

　　“林律師就這麼缺男人？
非纏上我這個有兒有老婆的男人？
”

　　桑漠寒這句話是在諷刺。

　　林曼儀頓住了，擡起發白的臉，“桑律師，你不是已經離婚了麼？
”

　　“我離不離婚，跟你有什麼關系？
”桑漠寒神情平靜，可卻含着極深的嘲弄。

　　幾秒的死寂。

　　林曼儀慢慢道：“桑律師，我其實……喜歡你很多年了。
”

　　“那又如何？
”桑漠寒神情的淡漠，“喜歡我的女人多了去了，難道我都要給她們機會。
”

　　“桑律師，我知道很多人喜歡你，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一直喜歡你，我願意等你……”

　　“不必。
”他神情陰郁，“不管你喜歡我多久，我都不會喜歡你，因為你不夠格。
”

　　林曼儀怔住了，臉色變得慘白，“那為什麼蘇顔顔可以？
”

　　桑漠寒本不想回答，從電梯走了出去，林曼儀不死心，追出去問：“桑律師，你告訴我為什麼。
”

　　桑漠寒眼中的情緒變濃，宛如濃稠的墨，淡淡道：“她就是可以。
”

　　說完他便擡腳離開。

　　留下林曼儀一人，精緻的五官慢慢變得扭曲。

　　為什麼蘇顔顔可以她卻不可以？

　　她喜歡他這麼多年，她比蘇顔顔優秀，家裡有錢，為什麼她不可以？

　　嫉妒心可以使一個女人發狂。

　　她看着牆上的“星顔”公司标語，瞳孔陰鸷得宛如能滴出水……

　　*

　　他們走後，蘇顔顔有點内疚，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那麼說桑漠寒？

　　老實說，五年前，桑漠寒也幫助她挺多的。

　　當時蘇父病重，在醫院裡被現任老婆的人看管着，不許他們靠近，後來還是桑律師幫忙，蘇顔顔才見到了生病垂危的蘇父，蘇父握着她的手，當場讓桑漠寒公證，給了蘇顔顔2億現金和一套别墅的遺産。

　　要不是桑漠寒幫她，蘇顔顔隻怕都拿不到那筆遺産。

　　他是對她挺絕情，可也對她有許多幫助。

　　他的好和冷漠不斷在蘇顔顔腦海裡變幻，她想，哪怕她覺得他絕情，是不是也不應該那麼說他？

　　猶豫再三，劃開手機，她給桑漠寒打了個電話。

　　那邊沒人接。

　　看來不太想理她了。

　　桑漠寒就是這樣的人，一旦産生矛盾，他就習慣性晾着别人。

　　蘇顔顔深吸一口氣，作罷。

　　回辦公室工作了一會，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顧沉。

　　聽到腳步聲，蘇顔顔從文件裡擡起頭，見到顧沉，她實在沒有好臉色，“你來做什麼？
”

　　“你昨晚跟桑漠寒在一起了？
”顧沉俯身，整個人逼近過來。

　　這件事，是林曼儀剛才打電話告訴他的。

　　蘇顔顔被他忽然逼近吓到了，後退了一些，用高跟鞋尖勾住桌底，才避免摔倒，淡淡道：“跟你有什麼關系？
”

　　她的後退，讓顧沉有些不滿，眯了眯眼，“你是我的女人，當然跟我有關系。
”

　　“我是你的女人？
”蘇顔顔嗤笑，“顧沉，你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好笑麼？
”

　　顧沉卻沒笑，眼神陰郁，手指伸過來捏住她的脖子，低眸看了一眼。

　　那段細白的脖子上，确實有暧昧吻痕。

　　顧沉眼神變冷。

　　蘇顔顔被他惡心到了，擡手推他，“顧沉，你放尊重點。
”

　　“我放尊重點？
”顧沉淡淡看她，“可你有尊重自己麼？
脖子上好幾個吻痕，蘇顔顔，你跟桑漠寒發生了？
”

　　“跟你沒關系。
”蘇顔顔冷漠回答。

　　他卻忽然掐緊了她的脖子，目光變得冷鸷，“我說了，有關系，你最好回答我。
”

　　蘇顔顔吃痛，瞪向他，恨不得殺了他，咬牙切齒道：“顧沉，你再不放了我，我報警告你騷擾了。
”

　　“你去啊，看我怕不怕。
”顧沉唇角挑出笑意，滿不在乎。

　　顧沉怎麼變成了這樣？

　　不，不是他變成了這樣，而是以前，他一直蟄伏在自己的面具下，從未露出過真面目。

　　這頭偏執陰鸷的狼，是她親手喂養出來的。

　　她懊惱到了極點，可人生已經沒有回頭路，沒有後悔藥，他已經成長了，蘇顔顔在想扼殺他已經無能為力。

　　同時她也明白，不能跟他硬剛，否則今天真可能被他掐死。

　　放軟聲音，她輕輕道：“沒有。
”

　　“那這些吻痕？
”

　　“桑漠寒喝醉了，吻了我。
”蘇顔顔說完，看到顧沉的臉變沉了，她補充道：“不過我把他的頭打破了。
”

　　顧沉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你打破了他的腦袋？
”

　　“嗯。
”蘇顔顔好聲好氣。

　　顧沉放開了她，優雅坐到對面的轉椅上。

　　蘇顔顔的脖子得到了自由，伸手撫了撫，聽到他說：“顔顔，五年前我是沒得選，如今，我不希望你再背叛我。
”

　　蘇顔顔心裡隻想冷笑。

　　這個鳳凰男，當年為了權追求她，後來出軌蘇纖柔，如今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說不希望她再背叛他？

　　蘇顔顔覺得簡直太好笑了，但看着他陰鸷的臉，蘇顔顔隻能強忍着，拿出談判的姿勢說：“你不希望我跟他來往，那你就撤訴，本來這件事，就是由你而起。
”

　　“可以啊。
”顧沉揚唇笑起來，蘇顔顔還意外，他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了，然而下一句，就讓她臉色發白。

　　顧沉徐徐笑着說：“你陪我睡覺，我就撤訴。
”

　　他的厚臉皮程度，簡直讓蘇顔顔咂舌。

　　蘇顔顔眯着眼睛說：“顧沉，追求女人也沒有這樣追求的，你以前，可是很有耐心的。
”

　　是啊，那時候他很有耐心。

　　但如今他卻不願壓抑自己，勾着唇說：“我現在沒有耐心，我隻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

　　蘇顔顔忍住了想扇死他的沖動，按捺着，沒說話。

　　等他走後，蘇顔顔走到洗手間裡，反鎖了門，拿一條棉柔巾，打濕了使勁搓自己的脖子。

　　直到皮膚搓紅了才停下動作，雙手撐在鏡子前，讷讷地看着自己。

　　鏡子裡的女人，雙目委屈發紅。

　　顧沉說三天的時間，就是給她最後的期限了，她要麼搞定桑漠寒，要麼成為顧沉的籠中獵物。

　　比起桑漠寒，顧沉更令人作嘔。

　　于是她想了十分鐘，還是劃開了通訊錄，給桑漠寒打電話。

　　電話響了三秒，被挂斷了。

　　不是不接，是挂斷。

　　證明他完全不想理她了。

　　蘇顔顔的心頭，有些沉郁。

　　傍晚，蘇顔顔又打了桑漠寒一次電話，又被挂了。

　　她隻能給桑漠寒的特助打電話。

　　清科律所那邊，正沉浸在一種嚴肅壓抑的氛圍裡。

　　桑漠寒撐着下巴，正在聽下面的人談論一個大案，神情陰郁。

　　接到蘇顔顔的電話，江助捂住了手機聽筒，走到外面去接聽，“喂，蘇小姐。
”

　　“江助，桑漠寒人呢？
”

　　“桑先生正在會議室開會呢。
”江助望了一眼會議室裡，裡頭的每個人都繃緊了皮，生怕惹了桑漠寒這尊大佛。

　　可實際上，桑漠寒是不會發脾氣的，他向來沉穩，不怎麼發脾氣。

　　可他的氣勢很吓人，莫名就給人一種驚悚的感覺。

　　所有律師都能感覺到這一細微變化，偷偷面面相觑，不敢言語。

　　“這麼晚還沒下班嗎？
”蘇顔顔看了眼腕表，已經九點多了。

　　江助道：“會議是今晚臨時加的。
”

　　“那幾點能結束？
”蘇顔顔想知道個時間。

　　江助不敢進去問，隻說：“這個不好說，要看案件進行到哪一步了。
”

　　律所加班，是常有的時間。

　　蘇顔顔沉吟片刻說：“江助，那明天桑漠寒有空了，你能給我打個電話嗎？
”

　　江助：“蘇小姐，桑先生明天要去國外出差。
”

　　明天就出差？

　　蘇顔顔顯然有點着急了，“去出國出差？
去幾天？
”

　　“一周，桑先生臨時決定的。
”江助回答。

　　聽了這話，蘇顔顔心裡有底了，桑漠寒臨時決定要出國，他不打算管她了。

　　可是，顧沉隻給她三天時間……

　　如果桑漠寒走了，隻怕她這回要兇多吉少了。

　　咬了咬牙，蘇顔顔開車去了清科。

　　江助進了辦公室。

　　桑漠寒瞥他一眼，唇角無聲一笑，那笑容看起來一點都不和善，寒意深重，“去哪了？
”

　　江助隻覺得後背爬上一陣寒意，“去上洗手間了。
”

　　“我看你一直在外面打電話，很閑是嗎？
”桑律師是不怎麼會發火，但他陰陽人的本事可是爐火純青。

　　江助頭上一滴冷戰，“抱歉，桑先生，是我的錯。
”

　　桑漠寒不喜歡聽借口，所以江助不作解釋，老老實實認錯。

　　桑漠寒不再搭理他，目光看向會議室裡一衆員工，面無表情道：“這個案件讨論了這麼久，還沒想出對應方式麼？
”

　　“……”所有人緘默，繃緊了背脊。

　　*

　　到清科律所時，周圍的摩天大樓已經暗了，就剩清科這棟大廈燈火通明，屹立在夜色裡。

　　蘇顔顔看着這棟大樓，心想桑漠寒不愧是工作狂。

　　不過他平時辦事效率快，所以總看着比其他人遊刃有餘。

　　進了大樓，前台小姐說她沒預約，不讓進去。

　　蘇顔顔隻好樓下等。

　　深冬的風，吹得她有些瑟瑟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樓電梯門打開，傳來一陣說話聲。

　　首當其沖的就是桑漠寒。

　　他冷着一張臉，後面跟着十來個西裝革履的精英律師。

　　他一走出來，就看到了蘇顔顔。

　　她坐在一樓的沙發上，五官精緻美麗，烏黑的長發垂在肩上，眼睛明亮有神。

　　她是少有的美人骨相，很多律師都看呆了。

　　而蘇顔顔也看到桑漠寒了，揉了揉膝蓋站起來，“桑漠寒。
”

　　她一開口就是桑漠寒的名字。

　　所有人察覺出，她是來找桑漠寒了，都看向了桑漠寒。

　　桑漠寒臉色淡漠，毫不相關一樣轉頭問江助，“今晚定的是華安宴？
”

　　江助回過神來，立刻應道：“是!”

　　桑漠寒沒說什麼，擡腳往外走，把蘇顔顔當成空氣忽視掉了。

　　一群人也不敢說什麼，雖然有點同情這個美女，但人家桑律師不搭理她，他們也不敢說話，跟着往外走。

　　“桑漠寒！
”

　　蘇顔顔想追過去，可大概是坐久了，腳凍僵了，一邁腿就摔在了地上。

　　桑漠寒停下了腳步。

　　回頭，面無表情盯着那道身影看。

　　她不想在他們面前丢臉，咬着牙強撐着要爬起來，可就是雙腿無力。

　　桑漠寒似乎覺得郁躁，揉了揉眉心，讓江助把人先帶去吃飯，自己不緊不慢走向了蘇顔顔的位置。

　　兩條筆直的褲管停在她面前。

　　蘇顔顔擡起頭。

　　桑漠寒淡漠望着她，聲音平靜且毫無情緒，“你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