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大公主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露出驚愕之色來。

　　很快，戰報被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幾乎是一把搶了過來，三兩眼就掃視完了。

　　然後拔腿就往殿内跑。

　　三兩步沖到了龍榻前，皇帝此刻還是昏迷當中。

　　太子眼含熱淚，跪在了龍榻前：“父皇，父皇，西戎内亂，西戎王和三大部落首領戰死。您聽到了嗎？”

　　也不知道是太子哭嚎得太難聽了，還是皇帝一直記挂着的事，終于有了結果，還是皇帝到了清醒的時候。

　　總之，沒過一會，皇帝顫顫巍巍的睜開了眼睛，一隻手緊緊的攥住的太子的手：“真……真的……嗎？”

　　太子又驚又喜，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淚，連忙點頭：“是真的，這是西北來的戰報。”

　　皇帝眼中迸射出極亮的光，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臉色也紅潤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臉說話都不喘了：“扶朕起來——”

　　太子忙不疊地扶着皇帝坐起來，又拿了靠枕讓皇帝靠着。

　　這才将戰書放在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穩穩的打開戰書，看了兩眼後，長出了一口氣：“如此甚好，甚好！”

　　“若能拿下西戎，朕就是到了下頭，也能有臉見列祖列宗了！”

　　太子連連點頭附和。

　　在旁邊的皇後，大公主，還有心腹大臣和太醫們卻臉色慎重。

　　尤其是大公主，更是滿眼悲色，大家心裡都清楚，皇帝這隻怕是回光返照了。

　　果不其然，皇帝交代了兩句後，剛才那股子精氣神慢慢就萎靡了下去。

　　皇帝自己也預感到了死亡的到來，環顧了一下室内身邊的妻兒，臣子們，露出了一個灑脫的笑容來，看向了太子和幾位臣子：“朕這一生，前半生韬光養晦，登基後算不上愛民如子，卻也兢兢業業，沒曾想，晚年還能打敗西戎。隻是朕恐怕看不到西戎歸降我大順了。”

　　“如此一生，當不當得用祖做廟号？”

　　諸位大臣和太子一愣，沒想到皇帝臨死前，還惦記着死後廟号這件事呢。

　　不過很快，蘭大尚書就反應過來。

　　上前一步，恭謹道：“自然當得，祖功宗德，陛下文治武功比起太祖，高祖皇帝來也不遜色，又為我大順朝打敗了百年死敵西戎，眼看就要将西戎納入我大順版圖，如此功績，當為世祖。”

　　後頭其他幾個大臣也很快反應過來，紛紛附和：“正當如此，才能彰顯陛下的功績，供後人瞻仰。”

　　皇帝看向太子。

　　太子哪裡會反對，隻嗚咽着點頭。

　　皇帝這才放下心來，最後一樁心事了卻，他強撐着的那口氣，也就慢慢消散。

　　該交代的早就交代了，該說的也都說清楚了。

　　最後微微阖上眼睛，嘴裡還念叨着：“朕若死了，西戎戰事不許停，朕在下頭等着，等着西戎歸入我大順的好，好消息——”

　　一句話沒說完，皇帝徹底閉上了眼睛，垂下了手，再無氣息。

　　旁邊的太醫幾步上前，給皇帝把脈後，跪下痛哭：“陛下，陛下駕崩了——”

　　頓時，殿内所有的人，都齊刷刷的跪下，哭聲四起……

　　皇帝駕崩，新帝靈前即位。

　　除了皇後，所有的人都跪下拜見新帝，三呼萬歲。

　　皇帝駕崩的消息很快從行宮四面八方的傳了出去。

　　王爺，公主，王公大臣，京城百姓，聽聞喪鐘響，紛紛面露哀色。

　　褪下了身上的衣服，換上了素服。

　　一時間，京城内白茫茫一片。

　　在大行皇帝大喪期間，近支宗室二十七個月内，遠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之内，不許嫁娶；二十七個月内不許作樂宴會。在京軍民百姓，男去冠纓、女去首飾，素服二十七天，不準祭祀，一百日内不許嫁娶，城内的各寺廟，一律撞鐘三萬下。

　　各部院的章奏暫停十五天，二十七天之内的奏疏、文書用藍印，一百天之内的上谕批本也要使用藍批。

　　新帝以日易月，守孝27天。

　　一時間，舉國同悲。

　　甯縣。

　　長壽寺。

　　了塵大師看着長壽塔内，屬于皇帝的那盞長明燈，在無風，燈油也充足的情況下，就那麼突兀的，黯然的滅掉了。

　　不由得躬身念了一聲佛号。

　　身後的維那眼神一縮：“這是皇帝駕崩了？”

　　了塵大師點點頭：“若無傅大人兩位檀越為皇帝點上這長明燈，日夜祈福，恐怕這位皇帝早在半年前就——”

　　剩下的話，雖然沒說完，但是誰都明白。

　　維那看向了那盞代表着以前的太子，現在的新帝的長明燈。

　　燈芯上的那點燈火，一下子往上竄了竄，明亮了許多。

　　了塵出神的看着代表着新帝的長明燈，“新舊交替，這位新帝将來的成就也不得了。”

　　維那躬身：“師兄，那咱們？”

　　了塵親自将代表大行皇帝的那盞熄滅的燈取下，又将代表新帝的那盞長明燈給放到了大行皇帝原來那盞燈的位置。

　　才慢慢的開口：“咱們長壽寺能屹立千年不倒，靠得就是識時務，會取舍。如今看來，這大順朝如日中天，隻怕還有幾百年的氣運。咱們彎一彎腰，低一低頭又如何？高山巍峨，看似堅不可摧，流水無刃，看似柔軟無害，可你看那多少高山被流水無聲無息的沖刷出腹中洞窟來，咱們且蟄伏上這百年又如何？”

　　“皇朝總會湮滅，可我佛永存！”

　　說完，兩人齊齊宣了一聲佛号。

　　甘甯。

　　等到路蓁蓁知道皇帝駕崩地消息，已經是五日之後了。

　　巡撫府内如今隻有她帶着孩子們，傅知易三個月前，已經喬裝打扮，深入到了西戎草原腹地去了。

　　接到這個消息，路蓁蓁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在她印象中，皇帝雖然老了點，老登了點，疑心重了點，喜怒無常了點，愛壓榨她和她夫君了點，其實對她一直都還挺不錯的。

　　而且去年不才給他點了長明燈，還求了平安符嗎？

　　怎麼今年就駕崩了？

　　路蓁蓁第一反應是，那長壽寺也是沽名釣譽之輩，沒點長明燈的時候，皇帝活得好好的。

　　這怎麼一點長明燈，反而皇帝這麼快就駕崩了？

　　别不是反向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