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野和兩個孩子的交流，一直都處于平等聆聽的位置，并不會因為季朝和季則的年紀小，就把自己的思維強加在他們身上。

　　他目光溫和：“你說，爸爸在聽

　　季朝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這都是因為爸爸不喜歡媽媽，所以他們才會欺負媽媽

　　“因為她們知道，沒有人會保護媽媽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都是為陸夕檸感到難過的情緒，讓季牧野的思緒驟然停頓了一下。

　　他嗓子幹澀，垂眸啞然道，“小朝為什麼會覺得爸爸……不喜歡媽媽？
”

　　季朝擰了擰眉頭，認真思索了一番才回答。

　　“因為爸爸從來不陪媽媽參加宴會，出門前不親媽媽，回來也不會抱媽媽

　　“每次吃飯，都隻有媽媽、我和弟弟，我經常看到媽媽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偷哭

　　季牧野聽到這話心裡一揪！

　　他想到如今對他冷言冷語的陸夕檸，再想到剛結婚時對他笑語吟吟的她，期待兩個孩子出生時的她，他猛地意識到她不是一下子對他心灰意冷的。

　　季朝雖然年紀小，但記性好。

　　他低頭失落道，“爸爸，其實我也有錯

　　“我知道媽媽不喜歡柳阿姨，可還是沒有攔住弟弟和柳阿姨的接觸，這樣是不對的

　　“明明媽媽才是我們的媽媽，不是嗎？
”

　　季朝的話如一道閃電劈開了季牧野的思維，孩子都懂得道理，他居然在離婚後才明白。

　　季則聽到季朝的話，難過地低頭。

　　他過去因為媽媽經常不許他吃零食，不許他晚睡，覺得媽媽對他不好，反而更喜歡對他溫柔的西西阿姨，那個時候的媽媽知道了得多難過啊？

　　季牧野在兩個孩子的眼裡，一直都是大英雄的形象，他們覺得自己爸爸是無所不能的。

　　他壓抑心頭的苦澀，摸了摸季朝的頭，輕聲問道，“小朝還有什麼要和爸爸說的嗎？
”

　　季朝抿了抿嘴，搖頭道，“爸爸，你早點休息吧，我和弟弟也回房間了

　　雖然孩子這麼說，但季牧野還是把他們送回了房間才回卧室，他靠在沙發上，沒有開燈，整個人隐匿在黑暗裡，任由情緒在臉上蔓延。

　　-

　　陸夕檸回到車上時，小團子已經在猴子的懷裡睡着了，身上蓋着一條小狐狸的毯子。

　　猴子把孩子給陸夕檸時，吵醒小團子，壓低聲音開口道，“檸姐，我來抱吧，剛睡着不久

　　陸夕檸點點頭。

　　等回到陸家安頓好女兒後，她去了書房，猴子已經在那裡等她。

　　陸夕檸和他說了木岑的事情。

　　“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你過去有沒有見過他？
”

　　“沒有，我就小時候在國内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來就跟養父去了國外，十多年沒有回國了

　　他也是認識了陸夕檸之後，偶爾回國來接她和小團子去國實驗室治病，其他時候都在國外。

　　“那他很有可能見過小時候的你

　　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木岑眼裡對猴子的恐懼和殺意太重，陸夕檸也不會注意到他的異樣。

　　猴子在被他養父領養帶出國之前，一直生活在雨橋村最近的縣城-富縣孤兒院。

　　而她幼年随奶奶回雨橋村時，曾一起去過這個孤兒院做慈善。

　　陸夕檸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他，性格孤僻，獨來獨往，身上也經常都是傷口。

　　她主動和他聊天，他卻一直躲着，直到她離開富縣孤兒院那天，他依舊沒有對她放下戒備。

　　因為他一直不說話，人又瘦得跟小猴子一樣，她便在心裡偷偷給他起了一個代稱。

　　從那之後，她每年都會總自己的零花錢資助孤兒院的孩子，還會給他寫信，寄書寄玩具寄零食，但每次都得不到他的任何回信。

　　“嗯，我會安排人去查

　　陸夕檸有點好奇地問道，“猴子，在你被養父領養，取名「傅君珩」之前，本名叫什麼？
”

　　猴子搖搖頭，“我沒有名字，院長爺爺叫我小黑，因為我總是髒兮兮，看起來黑溜溜的

　　他是被養父領養之後，才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陸夕檸問他：“那你對自己出現在孤兒院之前的記憶，是一點都沒有了嗎？
”

　　她曾從孤兒院院長口中得知，猴子到孤兒院的時候已經有四五歲，照理應該記事了。

　　傅君珩歎息：“沒有

　　時間過去太久，他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失憶了，反正如今對他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他難得笑了笑，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給自己起個代号叫猴子嗎？
”

　　這個陸夕檸還真不清楚。

　　明明他有「傅君珩」那麼好聽的名字，他卻還是讓身邊的人喊他猴子。

　　“因為，那是你給我起的

　　“或許你自己都忘了，你有次小聲嘀咕了一句「小猴子真倔強」，我從小聽力就很好，記住了

　　那時候他因為自卑不敢和陸夕檸說話，每次她給他送吃的，看到她白皙的手，再看看自己髒兮兮的手，他便将自己蜷縮成一團不去理會她。

　　她離開以後，他每天都會把自己的手洗得幹幹淨淨，可她卻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了。

　　後來，院長爺爺給他拿來了陸夕檸寫給他的信，看到白色信紙上她幹淨的字，他越發自卑，因為他當時還沒有上學，并不認識字。

　　“我當時就是個文盲，看不懂你寫的字，隻能讓院長爺爺讀給我聽

　　陸夕檸就比傅君珩大了一兩歲。

　　不過當時的陸家沒有破産，她早早開始有老師教學，比同齡人要懂得多一些。

　　“所以……這就是你從來不給我回信的原因？
”

　　傅君珩無奈道：“你指望文盲怎麼回信？
”

　　從收到第一封信開始，他就開始抓住所有學習的機會，不停地練字，就想寫出她那樣好看的字。

　　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送出那封信，就被養父領養帶出了國，也和她斷了聯系。

　　她點了點頭，終于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現在身材高大的傅君珩，再也不是當年黑黑瘦瘦的小可憐，渾身肌肉健碩卻不顯壯，健康的小麥膚色，看起來渾身充滿了力量。

　　但對當年的他來說，她是他的救贖，讓他看到了世界的美好和光明。

　　“檸姐，你還記得在雨橋村的時候，我說暗地裡有好幾夥人在查你的信息嗎？
”

　　陸夕檸點頭，“有印象

　　傅君珩嚴肅地說道，“港城周家，就是其中的一夥人

　　“不是周迦妄，而是他的母親……馮素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