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奇正掃視了一圈，還真是，這些山匪的武器五花八門。

　　“好好的百姓跑來當什麼山匪啊？
活的不耐煩了？
”

　　一旦被官府抓住，可不會管你這麼多，直接斬了...回頭寫個折子，就是剿匪有功！

　　甯宸道：“百姓但凡有口飯吃，也不會落草為寇。
”

　　“原因無非兩個。
第一，他們實在沒活路了。
”

　　“第二，這些人天生不是什麼好鳥，整天遊手好閑，想要不勞而獲...很顯然，他們是第一種。
”

　　馮奇正不解，“為什麼是第一種？
”

　　甯宸笑道：“如果是第二種，他們不會這麼講規矩，這個不搶，那個不搶。
”

　　馮奇正微微點頭，“有道理！
”

　　甯宸看着山匪頭目，“說吧，你們來自什麼地方？
”

　　山匪頭目擡頭看着甯宸，眼神驚恐。

　　馮奇正手上的刀一用力，厲聲道：“還不說，想死是不是？
”

　　山匪頭目吓得身子顫抖，“小人...小人來自陽平縣。
”

　　甯宸思索了一下，他來時研究過秀州的情況，秀州管轄下有十二個縣，這個陽平縣和青河縣離得不遠，不到兩百裡。

　　“老馮，先把刀收起來！
”

　　馮奇正看着山匪頭目，警告道：“給我老實點，不然一刀砍了你！
”

　　說完，這才收起刀。

　　甯宸蹲下身子，看着山匪頭目，“為什麼落草為寇？
”

　　山匪頭目耷拉着腦袋，聲音裡帶着一抹憤怒，“活不下去了，與其等死，還不如拼一把，或許還能撿條命。
”

　　“聽你說話，讀過書？
”

　　“上過幾年私塾！
”

　　“叫什麼名字？
”

　　“楊永旺。
”

　　甯宸微微點頭，“你們活不下去，是因為神仙花？
”

　　楊永旺一臉錯愕的看着甯宸，“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

　　“能救你命的人。
”甯宸淡淡地說道：“依大玄律例，凡是山匪，人人得而誅之...不管什麼人殺了你們？
都是大功一件。
”

　　“你們若是落到官府手裡，必死無疑...接下來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或許還能保不住你們的命，聽懂了嗎？
”

　　楊永旺呆呆地看着甯宸。

　　“沒聽懂？
”

　　楊永旺急忙點頭，“聽懂了！
”

　　他已經落到這些人手裡了，若是把他交給官府，他必死無疑，還不如賭一把，試着相信這些人。

　　“你剛才說沒了活路，是因為陽平縣大面積種植了神仙花？
”

　　楊永旺點頭，“是！
”

　　馮奇正看向甯宸，好奇地插嘴，“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因為神仙花活不下去的？
”

　　“這個不難猜...”潘玉成說着走了過來，道：“秀州土地肥沃，糧食産量很高，而且布藝，刺繡都很出名...秀州是大玄最富裕的州之一。
”

　　“如今又沒有天災，百姓應該過得很富裕才對...可他們活不下去了，那隻能是人禍。
”

　　甯宸微微點頭，的确如此！

　　他看着楊永旺，“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

　　楊永旺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說道：

　　“五年前，官府讓我們種植一種名為神仙花的東西，官府提供種子，我們隻管種就可以了。
”

　　“而且種植成功後，我們可以用神仙花換取糧食，還不用交稅！
”

　　“可那一年，種植的神仙花全死了，官府給我們補了銀子，發了糧食。
”

　　“第二年繼續種，可接下來的幾年，種植的神仙花，沒有一次成活。
”

　　“可官府給我們的銀子和糧食一年比一年少，連果腹都勉強。
”

　　“今年，我們終于種植成功了...可我們交上了神仙花的果實，官府答應給我們的糧食和銀子，卻一拖再拖。
”

　　“我們找了幾次，都沒結果，可大家已經吃不起飯了，再見不到糧食和銀子，我們都得餓死。
”

　　“兩個月前，我再次帶着大家去找縣太爺，結果糧食沒見到，還被打了一頓，更是給我們安上了造反的罪名，要拿我們下獄斬首！
”

　　“沒辦法，我隻能帶着大家逃進山裡...我們這地方山高林密，地勢複雜，官府的人也不敢輕易進山抓我們。
”

　　潘玉成幾人相視一眼。

　　這跟紫蘇說的青河縣的情況差不多。

　　甯宸問道：“除了陽平縣，還有其他縣種植神仙花嗎？
”

　　楊永旺搖頭，“不清楚！
從我們種植神仙花開始，就禁止對外透露神仙花的消息，一旦被發現，就會被下獄斬首，家人也會被連坐。
”

　　“我們也不能跟其他縣的人接觸，連秀州城都不能去，我們縣的每個路口，都有官府的人把守。
”

　　馮奇正忍不住問道：“你們為何不告官？
”

　　甯宸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怎麼告？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

　　“不是，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不往上告？
”

　　甯宸冷笑，“往上？
找誰啊？
秀州刺史？
知府？
還是端王？
”

　　馮奇正道：“去京城告啊。
”

　　甯宸搖頭，“他們連縣城都出不去，就算出去也走不出秀州城...就算走出秀州城，隻怕也活着走不到京城。
”

　　“天下亡，百姓苦。
天下興，百姓亦苦。
”

　　潘玉成臉色微變，“慎言！
”

　　這話有指責陛下之嫌，若是傳到有心人耳朵裡，定會大做文章！

　　甯宸冷笑一聲，道：“我說錯了嗎？
百姓是什麼？
有難則用其死，安平則盡其力。
”

　　潘玉成趕緊岔開了話題：“你懷疑還有其他縣種植神仙花？
”

　　甯宸道：“不是懷疑，是肯定...神仙粉案中，那三十多個朝廷命官，其中不少人吸食了好幾年，這說明他們幾年前就成功種植出了神仙花。
”

　　潘玉成微微點頭，“那接下來怎麼辦？
”

　　甯宸思索了一會兒，走回來問楊永旺，“你們平日裡藏在什麼地方？
”

　　楊永旺顫聲道：“山裡洞穴甚多，我們沒有固定的居所...擔心官兵圍剿，常常換地方。
”

　　甯宸有些犯了難。

　　這些人也算是很重要的人證，但想要把這麼多人帶回京城根本不現實，隻怕連秀州城都出不去。

　　“楊永旺，現在能救你的隻有我，希望你牢記這一點...就你們這點本事，官府剿滅你們是遲早的事，想活就按我說的做。
”

　　楊永旺連連點頭。

　　“老高，老陳...你們倆先跟他們躲起來，确保他們的安全。
”

　　高子平和陳沖點頭。

　　甯宸将兩人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叮囑道：“一定要小心謹慎些，他們雖然算不上合格的山匪，但也不能大意。
”

　　兩人點頭，“放心吧，我們沒也不是沒有經驗的新人。
”

　　甯宸道：“記住了，進山後給我留下記号，回頭我會去找你們。
”

　　高子平道：“什麼記号？
”

　　甯宸在手心畫了一下，“在樹上，打個‘×’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