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她敢見你,你敢見她嗎?
江歲歡沿着宮牆往前走去,牆上挂着的宮燈在風中輕輕搖晃,将她的影子印在腳下的青石闆上。
她說道:“皇上藥瘾犯了,要死要活的,非讓我去尋長生草來。
”
“這大半夜的上哪裡給他尋長生草?
”江昱緊緊跟在她身邊,低聲問道:“他就不能忍一晚上麼?
”
“忍不了,說是藥瘾,其實就是毒瘾,和其他東西都不一樣。
”江歲歡搖搖頭,話鋒一轉問道:“你可有喜歡吃的東西?
”
江昱步伐一頓,答道:“我對吃食不挑,但是我喜歡喝茶,尤其是剛炒好的碧螺春,用山泉水泡過以後,茶湯清澈透亮,甜味和苦澀中和得恰到好處,我每日都要喝上兩壺。
”
聽他這麼描述,江歲歡也有些口渴起來,喉頭動了動,又問道:“若是一日不喝,你會如何?
”
“一日不喝麼?
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就是心裡癢癢的,感覺少了些什麼罷了。
”江昱說道。
“是了,人都有喜愛的東西,可一日不吃不碰,雖然心裡覺得不痛快,可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江歲歡眼眸深邃,說出來的話被涼風裹着吹向遠方。
“且不說别的,人以五谷為食,一日要吃三餐,偶爾還要加個宵夜和下午茶,可倘若一兩日沒東西可吃,最多餓得頭暈眼花,也餓不死。
”
“可一旦染上了毒瘾,那就相當于把自己的性命拱手讓給毒物,半隻腳踏入了地府的大門,再難回頭了。
一日不碰,就會抓心撓肝地想念,五髒六腑連着七經八脈再蔓延到全身的寸寸皮膚,都像是要撕裂一般,同時有一萬隻毒蟲發了瘋似地爬進身體裡,在身體的各個地方啃咬吞噬……”
江昱聽得頭皮陣陣發麻,阻止道:“好了好了,你莫要再說了!
”
“再聽下去,我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
江歲歡這才閉上嘴,道:“總而言之,皇上已經染上了毒瘾,别說是一個晚上,就連半個時辰都忍不了。
”
江昱問道:“既然如此,你是如何讓他睡下的。
”
“以毒攻毒,我用别的藥讓他冷靜下來,可那藥吃多了也會上瘾,時間久了還會産生幻覺。
”江歲歡面無表情地說道。
江昱扯了扯嘴角,“他當初害了那麼多人,如今也算是罪有應得,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
江歲歡冷聲道:“讓他的身體受盡折磨,精神飽受痛苦,最後再心痛如絞,從前做過的壞事都一點點反噬到他自己的身上,那才是他真正的報應。
”
江昱看着她冷冰的眼神,内心感到極大的觸動。
她為了顧錦,真正做到了愛屋及烏,恨屋及烏。
走出宮門後,江歲歡腳步一頓,問道:“對了,阿香呢?
”
她把阿香從牢裡救出來後,本來想帶阿香回府,卻不料阿香被江昱的人提前帶走了。
江昱道:“在侯府養傷呢,我專門請了大夫為她醫治。
”
“那就讓她先住在侯府吧,多謝了。
”江歲歡和江昱道别,坐上馬車回府了。
回到府裡時,顧錦正坐在石桌旁等閉目養神。
聽到動靜,顧錦緩緩睜開眼睛,聲音低沉溫潤,“回來了?
”
江歲歡朝他走過去,“這麼冷的天,你在院子裡幹什麼?
”
走到石桌旁邊,江歲歡伸手摸了摸石桌上的茶杯,冷冰冰的瓷器帶着刺骨的寒意,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做了多久。
“等你。
”顧錦把身上的大氅取下來,為江歲歡披在身上。
江歲歡看了看四周,“公孫胥走了?
”
顧錦道:“嗯,我教了他幾招劍法,就讓他回去了。
”
“你的劍法厲害,對于公孫胥來說肯定受益匪淺。
”江歲歡莞爾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邊,接着就要喝下去。
顧錦按住她的手,“涼。
”
“無妨,我就喝一口。
”江歲歡說道。
“那也不行,你房間裡有熱茶,我剛才讓瑩桃燒好的。
”顧錦奪走她手中的茶杯。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有什麼的,想當年我冬天的時候連冰激淩都來者不拒。
”
顧錦垂眸看她,“阿歡,你說什麼?
”
“沒什麼。
”她摸了摸鼻尖,把剛才在宮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顧錦眼裡漾出笑意,道:“幹得不錯。
”
他溫柔地抱住江歲歡,“阿歡,謝謝你。
”
江歲歡把頭埋進顧錦寬闊結實的胸膛,感覺從頭到腳被暖意給包圍,溫暖舒服。
她拍了拍顧錦的後背,沒有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
翌日一早,江歲歡當着幾個護衛的面進了藥房,“在門外守着,不要放任何人進來。
”
六麓蹲在樹杈上,雙手抱着劍問道:“主子,我們全都喝了預防的藥,為什麼還是不能見見那個小姑娘?
”
江歲歡回頭瞥了他一眼,“等會兒我就帶她出來。
”
“她膽子小,你把劍收起來,别吓着她。
”
六麓默默地把劍藏在了身後。
江歲歡關上門,走進了實驗室。
糕糕還在睡覺,江歲歡輕聲叫醒了她,“糕糕,起床了。
”
“神仙姐姐。
”糕糕揉着眼睛坐了起來,說道:“我聽了你的話,沒有去尋找那隻小王八。
”
江歲歡看了看周圍,表情出現了一抹猶豫之色,她很想知道那隻王八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金紅王八,可是時間來不及了。
算了,反正那隻王八是在實驗室裡丢的,總不會憑空消失,下次再找吧。
江歲歡拿出一身明黃色的新衣裳,“來,把新衣裳換上,我今日要帶你去其他地方。
”
糕糕咳嗽了兩聲,驚訝地張大嘴巴,“我可以去其他地方?
”
“當然可以了。
”江歲歡一邊幫她換衣裳,一邊說道:“之前你身體不舒服,所以隻能待在這裡。
”
“現在你的身體好一些了,所以我決定帶你去其他地方。
你出去以後不要叫我神仙姐姐,要叫我江姐姐,也不要把這個地方告訴任何人。
”
糕糕看着自己的身體,疑惑地歪了歪頭,“可是我已經死了呀,還能去哪裡呢?
”
江歲歡給她戴上口罩,将她抱在懷裡,“我帶你去人間走一趟。
”
藥房外,六麓在樹杈上坐着,懸在空中的雙腿晃來晃去,“那小姑娘在府裡待了這麼久,咱們竟從來沒有見過她,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
白梨瞟了他一眼,“她敢見你,你敢見她嗎?
”
“啊,不敢。
”他讪讪地撓了撓頭,“萬一我生病了,誰來照顧主子啊。
”
元九道:“那不還有我們三個嗎?
”
六麓從樹上跳了下來,摟住元九的胳膊嬉笑道:“咱倆每天晚上睡一起,我要是生病了,你也躲不過。
”
元九黑着臉推開他,“烏鴉嘴,我懷疑這樹就是被你給坐秃的。
”
“哎,你莫要信口雌黃!
這秋天一到,樹葉自然就落下來了,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不輕不重地錘了元九一拳。
元九不甘示弱地踩了他一腳,“你出去看看,京城的其他樹都沒有秃得這麼幹淨。
”
二人你一拳我一腳地打鬧起來,白梨無語地坐在一旁,“真幼稚。
”
八方捂着肚子,豎起耳朵聽着廚房裡的聲音,“有剁案闆聲,張嬸一定是在剁肉,看來今天早上有肉包子吃了。
”
白梨:“……”
熱鬧的院子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與其同時,六麓感到背後一陣傳來涼意。
他眼睛轉了轉,低聲問道:“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