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身披月光,站在那裡。
時安夏披散着沐浴後剛絞幹的長發,就着月光,笑看他清冷英俊的眉眼。
他微微挑眉,“在等我?
”
小姑娘穿着月白色帶絨錦襖,眉眼彎彎,眸裡是比月光更恬淡、比星光更細碎的光華。
他看着她,便有一種酥麻從指尖傳遞到心髒,令他情不自禁攥緊了一下手指。
小姑娘睜着清淩淩的眼睛問他,“你,想進屋來嗎?
”
岑鸢一愣,随即唇角淡淡逸出一絲笑來。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比闆着臉好看多了,“你讓我進,我就進來。
”
這讓她想起那日問他,“你是想假成親?
”
他回答:“你若要假便假,你若要真便真。
”
于是她邀他進屋之前先申明,“如果被人逮着了,我們這算私相授受。
我名節會受損。
”
“逮不逮着我都會娶你啊。
”岑鸢這麼答,嘴角噙着笑。
他偶爾說話帶着一個小尾音,好聽極了,有種莫名甜蜜的味道。
時安夏也笑了,側了身,讓出位置。
岑鸢隻手一撐窗台便躍進屋來。
他姿勢極好看,又快又矯健,臂力應該很好……想的什麼呀!
時安夏又紅了臉。
這是岑鸢第一次進入時安夏的閨房。
在成親之前就入閨房,她應該是很信任他的。
岑鸢這麼想着的同時,忽然一個黑影朝他撲來。
他沒躲,張開雙臂,把那黑影抱個滿懷。
他笑着看時安夏,話卻是對懷裡的黑影說的,“寶兒,你又沉了。
”
時安夏:“!
!
!
”
總生出一種錯覺,覺得他在點她。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圓了不少的臉頰,輕聲道,“坐。
”
兩人相對而坐。
夜寶兒趴在一旁,将腦袋放在岑鸢的鞋上,尾巴一搖一搖。
燭光暖暖的,風吹來,也一搖一搖。
時安夏拿起剪子剪了一下燭心,燭光亮了不少。
她這才坐下,揭開砂鍋罐子。
香氣立刻盈了滿屋,帶着人間煙火氣的香味,讓人覺得一切都真實。
岑鸢掀眸看她一手拿白色玉碗,一手拿玉勺,拂開湯上一層油,将裡面的烏骨雞,山藥,松茸挑進碗裡。
她伸手遞給他,“給我全吃掉。
”
他想笑,斂眉,“我不需要補。
”
他一語雙關,雖然知道她重生而來,但看着她未及笄的模樣,說這話還挺犯罪的。
時安夏明顯是聽懂了,臉刷的紅透,瞪着他,兇巴巴的,“喝掉。
”
門外傳來北茴的聲音,“姑娘,夜寶兒在您屋裡?
需要把它帶出來嗎?
”
時安夏揚了聲兒,“不需要,我躺下了,它陪着我呢。
”
屋外的紅顔垮着臉,小聲嘀咕,“又糊弄我,還說喝雞湯呢。
”
岑鸢低聲提醒,“紅顔在抱怨,說你糊弄她沒喝雞湯。
”
時安夏撫額,隻得站起身朝岑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又拿過他手中的玉碗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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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門,清咳一聲,“紅顔,我正在喝雞湯,喝完我就睡覺,你放心了?
”
紅顔一瞧,眼睛彎成月牙,“那我看着你喝完再走,正好伺候你漱口。
”
時安夏:“!
!
!
”
日子沒法過了!
她丢了個眼神給北茴,“弄走她,讓她睡覺去。
”
北茴無奈笑了,“紅顔姑娘,你整天跟奴婢們搶活兒幹不太好吧?
廚房那邊也來反映,說你把鍋啊竈的全占了,他們想幹活兒都隻能等你幹完了才能進行。
你這很影響咱們夏時院的正常運轉啊。
”
邱紅顔小臉一垮,差點哭了,“是,是嗎?
我,我隻是想證明我有用,我不白吃飯,我會幹活兒。
”
北茴又道,“紅顔姑娘,您是我們姑娘的妹妹,不需要會幹活兒。
你隻要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可以了,比如現在,你應該去睡覺,而不是跟奴婢們搶活兒幹。
”
“哦。
”邱紅顔也覺得自己搶活兒幹不太好,低着頭委屈巴巴地朝時安夏福了福身,垂頭耷腦準備退下。
時安夏于心不忍,“紅顔,雞湯很好喝哦。
”
邱紅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
時安夏笑着點頭,“真的,聞着就香,特别好喝。
”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呢,你聽過一句話嗎?
”
“什麼話?
”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像這種大補的東西,偶爾吃一回就行了。
你呢,喜歡做點好吃的,就當個喜好。
夏時院這麼多人呢,你把活兒幹完了,他們就沒得幹,到時他們就該慌了。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
邱紅顔忙點頭,尖着手指輕輕摸了摸時安夏像緞子一樣散着的墨發,“夏兒姐姐,你頭發好好看呀。
”
時安夏和北茴:“……”你到底是怎麼轉到這來的?
送走紅顔,時安夏端着那碗雞湯理所當然塞進岑鸢手裡,才拎着裙擺坐下,“嘗嘗紅顔的手藝。
”
岑鸢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好看。
白皙修長的手指握着筷子,夾起一塊松茸送入口中,咀嚼時不發出一點聲音,嘴角輕輕往上翹着,顯得優雅又從容。
時安夏靜靜看着,待他吃得差不多了,又用勺子替他再添些。
他不發一語全吃完,擡起頭,看她用瑩白的手指将雞骨頭剔出來,然後把雞肉喂給夜寶兒吃,那還不夠狗子塞牙縫。
岑鸢一時看得有些癡。
就好似想了幾輩子的生活,忽然呈現在眼前,讓人猝不及防。
大抵這就是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意思。
他是個俗人,就是戀慕有她的人間煙火。
岑鸢從懷裡拿出來一包溫熱的糖炒栗子,打開油紙,替她剝殼。
他遞過去,見她手指沾有油漬,還在給夜寶兒撕雞肉,便是伸長手臂遞到她嘴邊。
她睡前漱過口,不該吃東西的。
軟糯香甜的栗子味兒盈滿鼻息,溫熱的果肉挨着她嫣紅的嘴唇,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蠱惑。
她沒抵住香甜的味道,紅着臉,張了小嘴兒咬着栗肉,小口小口吃起來。
岑鸢低沉好聽的嗓音便在清涼的月夜中響起,音色裡都帶着笑,“掃尾子姑娘。
”
時安夏睜大眼睛問他,“什麼是掃尾子?
”
他微一沉吟,“松鼠的一種,就是你們所說的‘天籁鸮’。
”
她頓時臉就垮了,“那麼醜。
”
“哪裡醜?
”他繼續喂給她吃,技術已經很熟練,“松鼠很好看的,毛茸茸,吃起東西來,小口小口,就像你這樣。
”
時安夏頓時抿起嘴來。
她看着這樣的岑鸢,覺得以後成了親,日子應該也不錯。
次日,春闱結束,便是有場大戲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