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塵埃落定。
沒有艱難險阻,沒有九死一生。
遙望星河度良辰,一人撐傘二人行。
他的小姑娘終于穿上新嫁衣,進了他的門。
從此,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
誓言昭昭,辭暮爾爾。
當,風雨無阻,并肩而行。
你在人間搜尋光,我在人間搜尋你。
世間萬物皆可棄,唯你共我度此生。
岑鸢與時安夏喝下合卺酒,交臂而飲,情意綿長。
飲畢,喜娘将杯盞一正一反擲于床下,意為心心相印,百年好合。
喜娘一臉喜氣祝福新人早生貴子。
北茴将手中的銀袋子遞過去。
喜娘美滋滋接過,又說了不少好話,方退出屋去。
這趟活兒可是賺翻了,别看婚儀從簡,可人家給的賞銀卻不打折扣。
這樣的活兒一年要是多來幾趟,她可就踏上了喜娘巅峰。
屋子裡,岑鸢欲匆匆離去。
時安夏一把拉住他的手,擡起清淩淩的眸子關切地問,“很疼嗎?
”
“什麼?
”
“瞞着我做甚?
”時安夏揚聲喚人,“北茴西月進來。
”
北茴和西月打簾進屋,站得筆直。
時安夏利落吩咐,“北茴給我把鳳冠霞帔換下來,西月來給你們姑爺看看傷。
”
西月這才瞧過去,發現姑爺額上冒着細密的汗。
他皮膚本就冷白,就算蒼白些也看不出來。
可仔細一瞧,便會發現,他唇色也淡得可怕,
岑鸢挑了挑眉,看着時安夏笑了。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她。
“小傷,無礙。
”他說話的當口,看見她嚴厲的目光投過來,便是老老實實坐下了。
昨夜其實發生了極其殘酷的厮殺,就在寅時,他正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的時候。
他傷在右臂,早晨回府臨時包紮了一下,就穿上喜服迎親去了。
他說過,世間萬物都阻擋不了他娶她的決心。
别說傷個右臂,就是一箭穿心,他也得爬過去。
好在,順利成親了。
鮮血把他亵衣的袖子全染紅,還浸出了喜服。
喜服是大紅色,不注意倒是不易察覺。
隻時安夏在喝合卺酒時,發現岑鸢手臂處喜紅變了顔色。
且他擡腕,分明吃力。
剛一喝完合卺酒,他就要跑,這不是去處理傷口又是什麼?
西月用剪子剪開岑鸢亵衣袖子,不由得驚呼,“這麼深的傷口!
”
時安夏震驚地看着從手腕處直延伸到肩胛骨的傷口,還正不停往外滲血。
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慘烈狀況。
她想詳細問問,又顧着今兒是喜慶日子,終究将一連串疑問吞下肚。
岑鸢自已有金創藥,西月隻管替他清理傷口止了血,上藥包紮。
這一通下來,便是折騰了大半個時辰。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把幾個丫環吓壞了。
哪見過這陣勢啊!
北茴心思活絡,“聽那意思,昨夜要不是姑爺守在外頭,咱們姑娘……”
南雁也吓得臉色雪白,“是哪個殺千刀的要害我們姑娘!
”
紅鵲直接嘤嘤哭了,“我就說姑爺是個好的!
”
西月走出來,心還在抖,“傷口都看到骨頭了,姑爺愣是一聲沒吭,還跟姑娘說笑。
把咱們姑娘氣得喲。
”
東蓠是個直腸子,沒聽懂,“姑娘氣啥?
”
這回,連南雁這麼笨的都聽懂了,“氣啥?
氣姑爺不先好好包紮傷口呗。
這都拖一整天了!
”
西月歎口氣,“姑爺怕誤了迎娶姑娘的吉時。
”
紅鵲也歎口氣,抹了把淚,“我就說姑爺是個好的嘛。
”
岑鸢從喜房裡出來,囑她們好生伺候好夫人。
是了,現在不是姑娘,是夫人了。
岑鸢眉眼帶笑離去。
傷不痛了。
其實他這一整天都感覺不到痛,是喝完合卺酒時才發現血滲出來。
岑鸢原是不打算讓時安夏擔心的,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他喊了一聲,“晉七。
”
眉眼便是凝上一層霜,笑容不在,目色肅殺。
晉七從黑暗中走出來,“少主,都照您的吩咐,清理幹淨了。
”
岑鸢問,“洛英呢?
”
“回少主,關在了城東宅子的地牢裡。
”晉七試探着,“可要把洛英關到這裡來?
”
岑鸢看他一眼,“我不想髒了這棟宅子。
”
晉七便是明白,如意街九号與如意街九号裡住着的夫人,真真是他們主子的心尖肉。
果然,下一刻,主子便吩咐,“把沈六他們全部調回來保護夫人,不得再有任何差池。
”
晉七訝然,利落應下,“是!
”
岑鸢把一切安置好,就去了一棟宅子見幽州洛家當家人洛頌揚。
今日洛頌揚本來在如意街九号吃喜酒。
他早前來京的時候,一直就住在九号宅子的客房院子裡。
今日吃完喜酒以後,他本以為仍宿在那裡。
誰知主君不讓住了,竟派荊三将他送到了别處。
老爺子這個氣啊。
這會子正喝茶醒酒,氣悶得緊。
但自來對主君的尊重又令他不敢說出什麼不敬的話來,隻得轉移了個話題,“主君一意孤行娶建安侯府嫡女,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
洛四叔洛晨道,“父親,主君的心思您莫猜。
”
“我怎麼不猜!
”洛頌揚更生氣了,“難道将來讓一個北翼女子去我們梁國母儀天下?
這像話嗎?
”
洛晨勸道,“父親,主君的事,不是我們洛家可以插手的,要顧好君臣之禮方是洛家本分。
”
洛頌揚長歎一聲,自言自語,“我們洛家世代隐世輔佐君王,難道連給主君掌個眼的權利都沒有?
”
門外傳來冷冷一聲,“洛老要替我掌什麼眼?
”
洛頌揚面色大變,忙和洛晨齊齊起身跪迎,“主君大駕,有失遠迎。
”
岑鸢并不像以往那般親和,徑直走過,坐在上首,居高臨下道,“所以洛老這是真把自己當我祖父了?
”
一陣夜風吹來,洛頌揚打了個冷顫,“主君息怒。
屬下不敢。
”
哪還需要喝什麼醒酒茶?
現在簡直醒得不能再醒了。
岑鸢淡聲問,“不敢?
你洛家現在膽子大得很啊,是覺得從龍之功穩妥了,還是覺得……”他緩緩站起,“朕沒有你們,就殺不回京城,奪不回皇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