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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放阿娘在小葉子這裡

第一鳳女 十二妖 2618 2024-09-30 11:07

  一聲“娘”出口,也驚動不了床榻上的女人。

  時安夏跪着上前,伸出顫抖的手,如兒時阿娘撫摸自己的臉一樣,伸手輕輕撫在了阿娘的臉上。

  那張臉顴骨高聳,臉皮纖薄冰涼。

  阿娘閉着眼睛,皺紋很深。

  她是側卧蜷縮的姿勢,頭發散亂地耷拉着。
可頭發太稀疏了,仍是沒遮住耳朵被割去的傷疤。

  那傷疤扭曲而猙獰,記錄着當年阿娘受過的酷刑和逼問。

  那時的阿娘,是存了必死的決心吧。

  時安夏淚如雨下。

  她忽然感覺到阿娘動了一下,爾後便如驚惶的小兔子一般發出碎碎的咝咝聲。

  阿娘睜開了眼,眼睛灰暗。

  阿娘看着她,她也看着阿娘。

  雙方都沒說話,時光仿佛凝固了一般。

  “娘……”時安夏石破天驚的一聲,将阿娘驚得震耳欲聾。

  阿娘閉了眼睛,全身都顫抖起來。

  她碎碎着重複一句,“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她便換了一句喃喃念叨,輕輕柔柔的,是當娘才有的那種溫存。

  時安夏将耳朵貼近,聽到那句話是,“小葉子,吃餃子,歡歡喜喜樂吱吱。

  念着念着,阿娘的眼淚濕了滿枕。

  時安夏握着她皮包骨的手,“娘,您的小葉子終于找到您了……”

  她見阿娘睜開了眼睛,便将右手放在自己胸口,左手壓在右手上,哭着說,“放阿娘在小葉子這裡,小葉子永遠記住阿娘。
小葉子……一刻也不敢忘啊……娘……”

  阿娘的眼淚,從灰暗的眼裡落下。

  她沒瘋,她從來就沒瘋。

  瘋的是人間,瘋的從來都是那些利欲熏心,沒有道德良知,視人命如草芥之人。

  她擡起手,不可置信伸向前。
是夢吧?

  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也許她要死了,死前夢到女兒來找她了。

  可下一刻,一雙溫暖的手就那麼握住了她的手,把自己的小臉貼在她的手心裡,“娘……”

  千言萬語,化成這一個字。

  哽在心頭的痛,不敢觸碰的痛,全都在這一個字裡。

  岑鸢悄然退了出去。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早該帶她來見阿娘的。

  很明顯,阿娘并沒瘋。

  她要麼是一直裝瘋,要麼就是唯一的良藥是他的小姑娘。

  那夜,時安夏宿在了阿娘的房裡。

  如兒時一般,抱着阿娘睡覺。

  隻是那時,是她偎在阿娘懷裡。

  如今,是阿娘偎在她的懷裡。

  少時,阿娘為她遮風擋雨。

  多年後,她長大了,有足夠能力為阿娘遮擋風雨。

  那夜,母女倆說了很多很多話。

  阿娘說話經常颠三倒四,可不妨礙時安夏聽懂。

  阿娘說,有一次,她夢到她的小葉子長大了,成了人上人,所有人都要聽她号令。

  她還夢到自己餓死了,而她的小葉子來找她,隻找到了一把白骨。

  她說她好害怕呀,怕她的小葉子會哭得太傷心。

  阿娘一直說話,一直說話,不敢睡去。

  她怕一閉眼,這仍舊是一場夢。

  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希望能永遠夢下去。

  至少在夢裡,她的小葉子又抱着她了。

  時安夏的眼淚濕了滿枕,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她一開口,就隻有那個“娘”字,再無其他。

  這一刻,她多感激岑鸢啊。

  她更加抱緊了阿娘,終于找到話說了,“那個來救你的人,就是我的夫君。
阿娘,你覺得他好不好?

  她又補充說,“那是您的女婿呢。

  可阿娘還在說别的,根本聽不到她說的話。
因為她壞了一隻耳朵,聽聲兒很弱。

  時安夏心疼地抱着阿娘,直到天亮。

  次日起床時,阿娘睡着了,卻像個孩子般抱着她不肯撒手。

  時安夏一動。
阿娘就醒了。

  時安夏貼着阿娘那隻可以聽聲兒的耳朵,輕輕哄着,“阿娘再睡會,我一會兒就回來陪您。

  阿娘驚恐地看着她,忽然用力推,“你跑遠遠的,隻要離開關州,去哪兒都好。
别回來了,聽到了?

  時安夏傾身将阿娘抱了個滿懷,“阿娘,我哪裡都不去,就守着您。
等我把葉啟明和葉崇江殺了給您報仇。

  阿娘使勁搖頭,“不不不,你離得遠遠的,他們壞!
你别惹他們!
你鬥不過他們的。

  時安夏已漸漸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和幽冷,“阿娘放心,我已經長大了。
他們再不是我的對手,我弄死他們,不過是捏死隻螞蟻。

  當日,時安夏進宮面聖。

  她懶得自己動手染了鮮血,跑明德帝面前告狀去了。

  從她兩歲入葉家成為鬼胚,八歲逃離,一路艱辛,阿娘如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五一十跟明德帝全說了。

  她道,“父皇,我要葉啟明和葉崇江的命。

  明德帝早就聽得怒火中燒,宣馬楚翼觐見,“立刻去關州抓人,把葉家所有人全部抓回來審!

  馬楚翼領命而去。

  事關海晏公主小時候的遭遇,他聽得毛骨悚然。

  他去見了岑鸢,了解完相關情況,當日就帶着東羽衛出發去關州了。

  也是這一日,太陽落山,唐楚君終于見到了女兒。

  時安夏眼下烏青,唐楚君也沒好到哪裡去。

  母女倆坐在院子裡喝茶,面對面坐着。

  一杯又一杯茶喝下肚,時安夏都不知從哪裡說起。

  唐楚君少有的鎮定,吸了口氣,“夏兒,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時安夏擡起眼眸,看着依然年輕如花美貌的母親,想起她那受盡折磨的阿娘,便是漸漸又垂下頭去,“母親,我還有個阿娘。

  “阿娘?
”唐楚君心頭陡然一跳。

  她昨晚就想過,是不是跟女兒早年失蹤有關。

  時安夏點點頭,然後又不知從哪裡說起了。

  夕陽下,岑鸢大步走近,“夏夏,你去陪阿娘,我來跟母親說。

  他拉開時安夏身旁的椅子坐下,沉斂着眉眼。

  唐楚君愕然看着女兒女婿凝重的表情,一時忐忑不安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時安夏默了一瞬,看着岑鸢側顔如剪,撞在夕陽照過來的紅光裡,異常令人安心,一時勇氣大增,“母親,我八歲之前住在關州葉家。

  唐楚君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着白,顫聲問,“然後呢?

  時安夏不敢看母親的眼睛,出口之語,震耳欲聾,“我是葉家豢養的鬼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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