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滿臉愧疚,“各位長輩,說起這件事情呢,雖是我侯府的後宅之事,但卻是真正傷害了侯府的根基,也傷害了咱們時姓家族的利益。
”
衆位長老心想,總不能侯爺也這麼荒唐,任由兩個兒媳婦胡鬧。
但聽他長歎一聲,“起兒乃可造之才,且本就是嫡出。
他不止是我侯府的孫輩,還是護國公府的外孫。
所以本侯也希望各位長輩能體諒體諒,否則……本侯也如軒兒媳婦那話,建安侯府退出時家大族,另起一脈。
”
老侯爺能做到這一步,絕不是因為他有多護着孫兒,而是那晚從孫女的布局上,看到了侯府未來的希望。
現在不是他想不想退出時族,而是他不順應大勢,他這個當祖父的,恐怕和那個祖母也差不多的下場。
何必呢?
順着不好嗎?
家裡好容易出幾個有棱有角肯上進的晚輩,侯府能不能風風光光,就要看他們了。
他不能做一個擋道的人。
如此,族長等人猶如被架在火上烘烤。
唐楚君走的時候便撂下話來,說如果同意改族譜,初六那日歡迎幾位族老去侯府喝酒吃席;如果不同意,侯府那日便會當着京城勳貴的面兒,宣布脫離時家大族。
盡管族長仍然覺得修改族譜乃是兒戲,但最終族老們經過商量,還是決定冒天下之大不韪,重新修造族譜,二房嫡長子改時雲興為時雲起。
不然能怎麼辦?
誰讓二房那丫頭長了張好嘴?
餅畫那麼大,萬一烙出來呢?
時家這邊族譜倒是改了,可唐家那邊……
今日來的是唐楚君的父親護國公唐頌林,以及繼母朱櫻櫻,還有大嫂鄭巧兒。
唐頌林兒女衆多,對唐楚君在侯府的生活不甚在意。
半個多月前,聽聞外孫落水死了,也隻派了大兒媳婦來問了問,并沒有親自上府。
說白了,就是覺得侯府破落,在他心裡已經沒有重視的必要。
先夫人早逝,他娶繼室多年,也早和先夫人娘家斷了往來。
對于先夫人生的這一對兒女,更是不上心。
他之所以今日會親自前來,完全是因為大兒子當了左安撫使,大兒媳婦一再請求他去給唐楚君長個臉面。
大兒媳婦還說,這次唐楚煜能任左安撫使,全是因為外甥女時安夏出的主意。
如此,唐頌林這個當外公的,才勉為其難來了一趟。
來了之後竟發現,京圈兒大半勳貴人家都到了場。
不由得心裡納悶,侯府的面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大了?
現在問題來了,時家族譜都進行了修改,那你唐家族譜要不要跟着改?
其實他不想改,但如果當衆說不改,又有損他女兒的面子。
在有人這麼調侃護國公的時候,唐楚君便在女兒時安夏的陪同下,款款來解圍了。
她道,“改族譜是件大事,定是要經過全族上下讨論才能決定。
待唐家全族商議後,想必我起兒已過了會試。
到那時,若是中榜,唐氏族譜再改不遲。
若是落榜了,其實改不改也關系不大。
”
這話說的!
唐頌林從來不知,女兒能當衆說得出這般邏輯完整的話來。
就,說了跟沒說一樣!
卻很讓人為難。
瞧這話裡的信息……
一方面強調時族修改族譜絕非一時心血來潮;另一方面強調,她是個外嫁女,其實并沒有那麼過分依靠娘家。
還有一方面,隐含着護國公府若是在會試後才同意修改族譜,那麼就被動了。
時雲起金榜題名才改族譜,說明護國公府是個勢利的;
若堅持不改,以後時雲起萬一飛黃騰達,豈不是要記恨護國公府?
即便不恨,有任何好處都想不起他們這外家吧。
反之會試榜上無名,唐家不改族譜,衆人就會實打實認為唐家确實勢利無疑。
反正就是跟對付時家族老差不多,把護國公府架火上兩面烤!
對娘家絲毫不手軟。
唐頌林更納悶了,女兒以前在家未出嫁時,根本就不是個口齒伶俐的姑娘。
怎麼如今話裡有話套得這般溜?
其實那會唐楚君還眉眼帶笑地看着女兒求表場。
有沒有說漏什麼?
表達得夠清楚嗎?
是不是給女兒拖了後腿?
時安夏眼裡閃着溫暖又細碎的光芒,悄悄眨眼,表示母親做得很好。
唐楚君頓時挺起背脊,感覺面對爹爹的時候,再也不害怕了。
時安夏卻心裡笃定,她外公絕對會選在會試前修改唐家族譜。
她外公可不是笨的,更不是朱氏随意能拿捏的男人。
之所以現在都沒立世子,除了長子不受寵之外,能力也還沒讓他看到太多。
而朱氏想讓自己兒子成為世子,無論做多少努力,都沒讓唐頌林松口。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朱氏的兒子太過平庸。
在唐頌林心裡隻有一樣有用,就是價值。
一切小動作在絕對實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哥哥時雲起注定是光芒四射的人物,有絕對價值。
一個有價值的人,她外公遲早會看到,會妥協。
就像對前世的她一樣,最後舉全族之力,助她登上後位。
不是因為她是唐頌林的外孫女,隻是因為她有将家族帶上更高台階的價值。
宴席完畢,便是時家修造族譜的大典。
場面隆重肅穆。
禮成後,時雲起就是侯府二房真正的嫡長子了。
有許多家夫人的目光便是落在了時雲起身上。
但見時雲起真真兒是個膚白貌美的公子,與他那妹妹站一處,簡直像是一個模子雕刻出來的玉人。
于是有人問起,“那時小公子緊接着該議親了吧?
也不知時二夫人心裡有沒有譜。
”
另有人答道,“我剛問過了,聽說時小公子要着力備考下月初九的春闱。
怕是要等金榜題名,才有功夫考慮親事。
”
“别的不說,就說時二夫人剛認回兒子,怎麼也得溫溫母子之情,才會放手讓他娶媳婦吧。
”
“誰說不是呢!
況且公子才十六歲,慢慢相看也不遲。
”
“對了,侯府這幾個閨女也不錯,尤其時小公子的親妹妹……我看着滿身的富貴之氣啊!
”
“小姑娘還沒及笄呢!
等及笄了,倒真是可以考慮。
”沒說出口的話裡,還隐藏着再看看侯府後頭的發展。
大家其實都是這麼想,隻有魏夫人默默坐在一角,什麼都沒說,也不參與讨論。
她覺得跟自家沒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