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時安夏讓岑鸢派人盯着肖府的動靜。
但她沒想到,岑鸢的屬下那麼猛。
三下五除二把人家綁架團隊全部打包進行了二次綁架,然後直接送給了東羽衛。
此案屬肖長河舞弊案的相關案子,送過去,馬楚翼又要立功了。
至于受傷的肖夫人,則是妥善安排下去。
那擅婦症的孟娘子頭幾日回老家玉城了,才剛到京城就被時安夏的人攔下。
如此,科舉舞弊的案子及這個綁架案很快就能結案了。
門裡,兩個女子看似激烈交鋒,其實也隻是單方面碾壓。
驚蟄被吃得死死的,看向時安夏的眼神充滿恐懼。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雙腿便軟着跪了下去,“姑娘,求您高擡貴手,放過奴。
奴再也不敢作惡了,奴一定管好自己的嘴,不往外多說一個字。
”
時安夏淡淡道,“進了東羽衛衙,自是由東羽衛判罰,與本姑娘何幹?
”
驚蟄卻知,以貴女的行事風格,定會提醒東羽衛将她毒啞,才不會在外随意亂說,壞了肖夫人名節。
時安夏是有這個打算。
不止驚蟄,還有羅姨娘,肖長河以及參與這事的嬷嬷,全部毒啞,方能最大限度保全肖夫人的名節。
否則,光是閑言碎語和異樣眼光,都能把肖夫人殺死。
……
門外長廊裡。
東羽衛帶着岑鸢過來了。
馬楚翼順口問,“岑少主怎麼親自來了?
”
岑鸢答得也随意,“來接我們家小姑娘回家。
”
馬楚翼:“……”猝不及防!
我就不該問!
一種酸澀盈了滿腔,還夾雜着淡淡的苦味兒。
他忽然手癢,“擇日不如撞日,切磋幾招?
”
這該死的勝負欲!
情場失意,總得在别的場子找回來。
岑鸢挑眉,“請!
”
馬楚翼安排其他人守好刑訊室,帶着岑鸢去了東羽衛的專屬較場。
左右兩邊均列有兵器可供選擇。
馬楚翼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先選。
”
岑鸢道,“我不用,你随意。
”
馬楚翼,“……”看不起誰呢!
你都不用,我還能用?
豈非勝之不武?
兩人站定,相隔三尺。
沒有圍觀者,隻餘寒風獵獵與暮色漸合。
馬楚翼抱拳:“馬楚翼,字鶴南,請指教。
”
岑鸢抱拳,“岑鸢,字青羽,請!
”
“請”字剛落下,對方已出拳。
岑鸢也未落下風半分,顯是随時戒備已成習慣。
兩人交手,從試探,到深入,打得難舍難分。
他們都非花架子,而是以實戰為基礎,拳拳到肉,無一招浪費。
隻一炷香時間,馬楚翼退出比武圈,站定,抱拳,“在下輸了!
我取一兵器,再戰?
”
岑鸢負手而立,“好。
”
暮色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分外英挺。
他那翹起的唇角,落在馬楚翼眼裡,隻覺……那不是嘲諷,而是說不清的友好。
一個強大的對手,對你友好。
這滋味兒,真就很溫暖。
胸腔裡那股淡淡酸澀的味道也随之散了,那樣好的小姑娘,值得這個人。
至少,能護她周全。
馬楚翼内心湧起強大戰意,将手上長槍一揮,“請!
”
他特意選了無法近身的兵器,不去與岑鸢擅長的比拼。
長槍一抖,槍尖上寒芒乍現,直奔對方面門。
馬楚翼快。
岑鸢更快。
這一次,岑鸢展現了無比優異的身法。
他隻閃身躲避,并不反擊。
幾息之後,就在馬楚翼把長槍玩出花兒來的時候,長槍莫名脫手。
他甚至都沒看清對方是怎麼近的身,又怎麼奪了他緊握的長槍。
長槍穩穩握在岑鸢手上。
他筆直站在暮色下,将槍的一頭插進土裡。
一人一槍,如松柏,如青竹。
馬楚翼苦笑,“又輸了。
改日在下請你喝酒。
”
岑鸢微微一笑,“好。
”
馬楚翼道,“希望下次切磋,你能出半力。
”
岑鸢又道,“好。
”
這一次,他的确半力都未出到。
兩人實力實則相差甚遠,不在一條線上。
馬楚翼卻是北翼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同輩較量,從未遇敗績。
但!
他不及岑鸢十分之一。
輸得心服口服!
馬楚翼汗顔,且困惑,“我感覺你還有一套更實用的拳法。
”
岑鸢并不吝啬,“是,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
同樣的對話,這是第二次了。
上一世,是好幾年後在邊關相遇,兩人當着士兵的面切磋交手。
他沒盡全力,給馬楚翼留了面子。
馬楚翼卻當着所有人的面承認自己輸了,如同今日一樣。
有些人,骨子裡就是驕傲的。
赢得起,更輸得起。
顯然,馬楚翼就是這樣的人。
當時,馬楚翼問了他相同的問題,“你是不是還隐藏了另一套更實用的拳法?
”
那時候,他也如今日這般回答,“是,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
有些人再遇一次,情景也是驚人的相似;而他的小姑娘,這輩子是他的了。
岑鸢迎着暮色去接時安夏回家時,對方正和肖長樂在告别。
肖長樂迫不及待要去見自己的母親,“表妹,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
時安夏溫溫淺笑,“好。
隻要耐心多一點,相信我,那孟娘子的醫術絕對可信。
肖夫人一定會好起來。
”
肖長樂又是長長一揖,“他日表妹若用得上,我必赴湯蹈火。
”
時安夏沒有拒絕,“好。
”
肖長樂又向着岑鸢和馬楚翼也是長長一揖,“岑公子,馬大人,多謝。
”
岑鸢點點頭,淡淡道,“舉手之勞。
”
“客氣,職責所在。
”馬楚翼說完,忍不住打趣兒,“岑少主,照你們這送案子的速度,馬某想不平步青雲都難啊。
”
岑鸢看着小姑娘憋笑的臉,仍是淡淡說句,“舉手之勞。
”便是帶着小姑娘回家了。
肖長樂和馬楚翼站在原地,相視一笑。
暮色徹底落下。
今日因着春闱結束,侯府當家主母于素君宴請雲起書院所有教谕學子。
黃萬千沉寂多日,在家閉門寫稿,終于把《聖德表》一個字一個字磨出來了。
便是在宴席推杯換盞間,氣氛正融洽,當着衆人的面,又有方老夫子作見證,黃萬千讀一句,時安夏便也拿着自己默出的那份手稿微笑讀一句。
神了!
黃萬千寫得跟黃家先祖的《聖德表》不說是一模一樣,也大差不差。
忽略掉個别字詞用法不同,又忽略幾個标點符号的不同,感覺完全就是默出來的。
黃萬千大半身子埋土的人,竟然像個孩子般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