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姨娘進府時間短,對夫人也不了解。
但夫人從不搓磨她們這些做妾室的,想來是個心善的人。
隻是再怎樣,她也不敢随便生出心思,讓兒子成為嫡子。
這會子夫人都親自開口了,她還有什麼遲疑,隻覺得跟做夢一般。
海棠院這邊收了時雲舒為嫡子的事,很快就傳回了荷安院。
來報信的是海棠院的嚴媽媽。
她是唐氏嫁入侯府後,時老夫人派過去伺候的。
這些年一步一步得了唐氏的信任,許多事都不防着她。
時老夫人聽了嚴媽媽的禀報,急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
收了舒哥兒為嫡子?
”
那怎麼行?
且不說舒哥兒這麼小,等長大還要等十幾年才成氣候。
就剛剛她親自去找了陽玄先生,問有沒有破局之法。
陽玄先生回答得十分隐晦,說一切順天而行,方能成運。
逆天而行,自然衰敗。
時老夫人把這輩子的聰明才智都用在這裡了,“那求教陽玄先生,若是如今命格複位,能不能挽救頹勢?
”
陽玄先生答,“什麼時候順行天意都不晚。
隻是世上自诩聰明的人太多,自作孽,不可活。
”
瞧,陽玄先生都說了,什麼時候順行天意都不晚!
可見命格複位才是如今的頭等大事,絕不能讓唐氏壞她好事。
當初她有多想把時雲起偷出來,現在就有多想把時雲起給塞回去。
嚴媽媽繼續道,“老夫人别急。
您若想讓起少爺記在夫人名下為嫡長子,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
”
時老夫人擡起疑惑的眼,“哦?
”
嚴媽媽壓低了聲兒,“雖然夫人隻收了舒少爺為嫡子,但起少爺如今也被留在海棠院的東廂房裡。
夫人說,起少爺救大小姐有功,要讓他留在那裡養病。
夫人會請申大夫常駐侯府,專門給起少爺瞧病呢。
”
“哪個申大夫?
”
“還有哪個申大夫?
京城最有名的申大夫,不就是同安醫館那個多少人都請不到的申大夫?
”嚴媽媽喜滋滋的,“起少爺是個有福的,那申大夫這兩日正好住在定國公府。
大小姐說,會去信讓她大舅母幫忙請人。
”
時老夫人五味雜陳,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受。
早前她心悸,派人往同安醫館去了四趟,愣沒找到人。
如今唐氏母女為了起哥兒竟然上心了,還出動定國公府的嫡長女,護國公府的大兒媳親自去請。
呵呵!
時老夫人冷笑,她這個祖母的臉面當真就不是臉面!
在孫女兒心裡,她還比不上一個小輩。
同時,她也更渴望權勢,渴望兒子孫子争氣,更渴望侯府能有起勢的一天。
到那時,别說一個申大夫了,就是十個申大夫都要哭着求着讓她挑!
正做美夢,又聽嚴媽媽說,“隻要起少爺在海棠院養傷養個三六九個月的,還怕處不出母子情深來?
到時您想把起少爺拉走,夫人還得眼巴巴求着看兒子,您說是也不是?
”
時老夫人也知道有些事急不來。
上趕着的不是買賣,“那就先養着吧,身子骨兒養好了,比什麼都強。
”
她現在就指着這孫兒轉運呢。
嚴媽媽繼續禀報,“如今起少爺住東廂房,舒少爺住西廂房。
聽說還要重新配置伺候的人,夫人要親自挑選。
”
時老夫人點點頭,“讓她随便挑。
隻要對起哥兒和舒哥兒好,都緊着海棠院挑。
”
她這會子又有些猶豫要不要把掌家權給夏姐兒了,若是不給,沒得傷了那兩母女的心。
給吧,若夏姐兒被時成逸給蠱惑了,她豈不是把整個侯府都拱手相讓了?
再看看吧!
那邊溫姨娘也收到了消息,說時雲起搬進了海棠院的東廂房。
“這個逆子!
他就算搬進海棠院,老娘也是他親娘!
他要敢對老娘不好,老娘就讓他在外面擡不起頭來!
”溫姨娘氣得把手上的茶杯砸個稀巴爛,倏地起身就要往外走,“我這就去把他弄回來!
看唐楚君敢不敢把我怎樣!
”
時安柔忙攔住去路,“娘,如今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
大小姐她……”
溫姨娘一把推開女兒,怒氣沖沖,“一個小丫頭而已,她懂什麼?
我不給她點教訓,她都騎你老娘頭上了!
”
時安柔心道,你是忘了這幾日被時安夏算計得有多慘嗎?
你頭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呢!
溫姨娘往日在侯府順風順水慣了,确實選擇性遺忘了昨日的狼狽,隻當還是那些個可以頤指氣使的日子。
時安柔壓下心頭的煩躁,努力遊說,“娘,聽女兒一次行麼?
至少在女兒嫁入晉王府之前,先别惹她。
等女兒得勢以後,您還怕沒有機會收拾她?
到時你想怎樣就怎樣,好嗎?
”
溫姨娘遲疑了幾分,“那晉王殿下……當真歡喜你?
”
“娘!
”時安柔又嗔又羞的樣子,很好地掩飾了那晚的謊言,“晉王殿下那麼尊貴的人,他的心思,女兒哪能知曉?
女兒也不過是跟他有過幾面之緣,他見女兒的馬車壞在路上,便順道送女兒回來而已。
别的話,倒是什麼都沒說。
”
溫姨娘聽得心中喜悅,看這女兒順眼了些,笑道,“那就是了。
晉王殿下那麼忙的人,要是路上碰着一個就送回家,不得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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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柔羞怯地低下頭,“娘,千萬别說出去。
萬一不成,女兒的名節可怎麼辦?
”
溫姨娘心裡卻想得十分深遠。
名節這種東西也就是世家貴女們看得重。
作為庶出的女兒如果能進晉王府,頂天也就是個妾室,連晉王側妃都争不上。
不過,晉王的妾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妾可比。
萬一今後那晉王殿下成了新帝……
她忽然小聲問,“柔兒,你不是做過夢嗎?
那麼靈驗,能夢到興哥兒落水而死,那你可有夢到晉王殿下……嗯?
”
“什麼?
”時安柔一時沒反應過來。
溫姨娘心頭一片火熱,用口型神秘地問,“當皇帝?
”
時安柔隻怔愣了一瞬,便點點頭,“是,榮光帝就是晉王殿下。
”
連帝号都夢到了,這還能有假?
溫姨娘從來沒看女兒這麼順眼過。
時安柔怕溫姨娘壞事,隻得叮囑一句,“娘,那就是個夢,當不得真。
你可千萬别在外面亂說,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