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姨娘擡起頭來回話,坦率的,“奴确實不願跟着二爺去甘州,但奴是來告訴夫人,如今所有妾室通房以及庶出小姐少爺們,全都不願去甘州。
他們這會子應該馬上就要過來求夫人開恩了。
”
她話音剛落,外頭就鬧轟轟進來一撥人,領頭的,竟然是時成軒。
時成軒瞪了一眼韓姨娘,“你倒是跑得快!
你到底是本爺後宅的人,還是她後宅的人?
”
韓姨娘吓得低了頭。
唐楚君:“……”這蠢貨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她闆着臉,白了一眼時成軒,“是不是覺得自己又行了?
”
時成軒立刻堆起一臉笑,“楚君,我記得你說過,咱們雖不是好聚,但能好散。
對不對?
”
唐楚君挑了挑眉,“現在散都散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
“散是散了,但咱們還是夏兒和起兒的父母啊。
”時成軒坐得筆直,不敢看旁邊正淡淡瞪着他的女兒。
唐楚君也沒留情,“頭幾日,你把産業賣給我的時候,可是按市價,甚至是高價賣給我的。
那時候怎的沒見你想起咱們是夏兒和起兒的父母呢?
”
她幾乎是把手上所有的現銀都給了時成軒,還管嫂子鄭巧兒借了些銀子,才付清這筆賬。
時成軒似乎知道她會這麼說,便是将銀票和庫房鑰匙都遞過去,“我那時候,隻是不願跟你和離,想為難你而已。
銀子全都在這,你拿回去吧。
”
時安夏抿嘴一笑,沒說話,繼續看好戲。
果然,唐楚君立刻就明白過來,“咦,這麼快就後悔了?
現在又覺得産業賣虧了,還是每年領一千兩救濟過日子來得長遠?
”
時成軒一噎:“……”
救濟!
太傷人心了!
太傷自尊了!
他氣得站起來又坐下去,悶悶的,“楚君,夏兒,我知道往日是我不對,好高骛遠,眼高手低,還容易耳根子軟,愛闖禍。
但我現在經曆了這麼多,也成長了……”
屋子裡莫名發出一片笑聲。
妾室通房們和兒女們沒忍住,笑了。
笑完之後,又挺心酸。
一個大老爺們在女子面前低頭,慫得跟孫子似的。
但這也是第一次,他為了他們這群妾室通房及子女肯出頭了。
若是以前有時老夫人在,時成軒是萬萬不肯走在前頭的。
他永遠都是縮在後面,有事蔫頭耷腦,沒事趾高氣揚。
如今上頭的人走了,可以給他撐頭的人和離了。
他一個大老爺們,終于站起來,要為這幫妾室通房及子女們謀劃謀劃。
時成軒共育有四子五女,也算是枝繁葉茂。
他這輩子沒什麼能力,但在生育方面還是做出了重大貢獻。
尤其是兒子時雲起如今是建安侯府世子,他這個做老子的腰杆也挺直了。
但他真的不想回甘州,那裡人生地不熟。
說白了,他害怕!
他忍氣吞聲道,“楚君,夏兒,你們看,咱們這麼大家子人,全回甘州去。
也不是個事兒啊!
”
時安夏笑着問,“父親,這些話是大姑母還是小姑母教你的?
”
時成軒:“……”難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難道我就不配有個腦子?
他老實回答道:“你大姑母和小姑母都說,我這一去,怕是得死在甘州,再也回不了京城。
唉,這裡是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你們不要趕我走,好嗎?
”
老侯爺夫婦去世,時婉晴自然會被通知來守靈。
時婉晴這一回表現得非常老實,隻默默幹活兒,也沒多說話。
連于素君都說,“她要早這樣,哪至于被趕出侯府去?
”
衆妾室通房和子女們都齊齊跪下,求唐楚君讓他們可以留在京城。
唐楚君的視線掠過妾室通房和孩子們的臉。
說實話,她并不讨厭他們。
因為不愛,所以不讨厭。
這些人都是依附着時成軒生存的莬絲花,沒有時成軒,他們就活不了。
此刻,時安夏的目光也一一掠過姨娘和兄弟姐妹們。
這些人前世一直生活在甘州,後來全部死于一場瘟疫。
她重生回來後,也是一直在觀察他們。
甚至讓北茴等人偷偷留意這些人的動靜。
除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倒也沒什麼讓人痛恨的事情發生。
尤其那幾個弟弟妹妹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膽兒小,學足了時成軒的窩囊。
如今非常時期,時安柔下落不明;皇太後隐藏的勢力和兵力還在暗處;明德帝後宮風起雲湧,皇子皇女們也都心思各異。
北翼的局面并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如此,懦弱膽小的人若是留在京城,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實在是防不勝防。
時安夏溫溫道,“女兒有個主意,父親可要聽聽?
”
時成軒點頭,“聽,自然是聽的。
”
這才是能說上話的人啊!
他不聽還能怎麼辦?
時安夏擡起黑亮的眸子,“父親需得為祖父祖母守孝三年,這三年就暫回甘州住着。
若是這三年,沒闖禍,沒惹出什麼丢建安侯府臉面的事來,哥哥會派人來接你們回京。
如何?
”
時成軒如今無官無職,最适合遠離京城。
他主要就是不想離開京城的繁華。
時安夏又道,“三年後,雲靜弟弟也十六歲了,到時回京不管是考取功名還是謀職,也都可以從長計議。
至于我母親,她已和父親您和離,就别什麼事都煩着她了吧。
”
這話是說給妾室通房們聽的,别動不動就求到母親跟前。
再過幾日,母親就回自己的府邸過逍遙日子去了,才懶得管父親這邊的雜事呢。
隻那時雲舒确實讓唐楚君操心了些。
當初為了奪回時雲起和時老夫人鬥智鬥勇,故意指了時雲舒為嫡子。
後來為時雲起改族譜的時候,順帶把時雲舒也改在了她的名下。
如今時雲舒便是作為嫡子養着,若是韓姨娘帶着兒子跟着回了甘州去,以韓姨娘這性子,怕是又得過回老樣子。
其實唐楚君觀察了韓姨娘許久,發現這女子的心思半點都不在時成軒身上。
倒也是個苦命的,若不是走投無路,恐怕都不會選擇做時成軒的妾。
如今韓姨娘就是一門心思撲在兒子身上,隻要兒子好了,她就好了。
唐楚君正想說“如果韓姨娘願意留下給我做個伴兒”,話才剛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就聽時成軒問,“那你要不要把舒兒養着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