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使得走路都虛浮的老夫人健步如飛起來,連錦繡和媽媽都追不上她。
她耳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隻有自己的心跳聲,眼前所見也不是這院子裡一景一物,是那場在她心裡燒了好多年的大火,大火裡有凄厲的慘叫聲。
那時候她被人拖着拽着抱着,眼睜睜看着那場大火吞噬了一切。
她的幺兒,就這麼被燒死在裡頭了。
扒出來好多具屍體,她甚至無法分辨,那一具屍體是她的兒。
她哭得幾度暈厥過去。
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兒子可能沒死,她怎麼敢想?
兒子那個時候病恹恹的,走路都要人攙扶,怎麼可能在那火海裡逃生?
到了正院,她隻看到了一個人,别的一個都瞧不見。
随着淚水不斷滑落,她便一個人都看不到了,隻是循着那模糊的影子走過去。
她的頭微側,聲音像是被棉花捂過一般,無力且不确定,“你是我兒嗎?
”
王樂章認得她,心裡最惱她。
但是這一刻看到她這淚水不斷滑落的樣子,他心裡也特别的難受。
他站着不動,也不回答。
“母親,他是嬌嬌。
”王锵哭着在旁邊喊道。
“啊……”老夫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抱住了王樂章,往事在漆黑濃稠的夜裡穿越回來,她的心像是被剜去一塊的痛,所有的痛彙聚成了一句尖聲,“你沒有死!
”
滾燙的淚水,濕透了王樂章的肩膀,他一開始是無動于衷,漸漸也跟着落淚。
但很快,他推開老夫人,淡淡地道:“老夫人表演給誰看?
是你們把我送去那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我本該是死了的,隻是有恩師救我,才活了下來,我也不是王嬌嬌,我叫王樂章。
”
“不,”老夫人繼續扒拉回去,要把他抱在懷裡,“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
劇烈悲喜之下,老夫人昏在了王樂章的懷中。
福壽堂裡點了幾盞燈,琉璃燈罩籠着,光芒柔和。
老夫人隻叫了姬氏和王樂章留在身邊,仆婦一律摒除在外,王锵夫婦都不能進來。
王锵坐在如水般涼的石階上,風燈影影綽綽,更深露重,那光也仿似籠了水霧,顯得那麼不真切,王锵喃喃地對藍氏說:“娘子,為夫是在做夢吧?
”
藍氏握住他的手,哽咽道:“真的,不是夢。
”
沈萬紫跟姬氏說了一會兒話,所知道的,也全部告訴了姬氏,讓他們自己關起門來解決吧,她好困啊。
福壽堂裡,老夫人自醒來之後就沒松開過王樂章的手,眸子也沒有移開過他,一直看,一直看,越看越心痛,越看越想落淚。
“真像你的舅舅,跟你舅舅長得五六分的相似。
”
王樂章與王锵王彪都不像,卻像了娘家舅舅。
王樂章的心還是很别扭的,但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真要抛棄自己,似乎别有内情,他願意聽一聽。
沈富貴說得對,便是委屈也得說出來,憑什麼自己受着?
“母親,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否像沈姑娘說的那樣?
”
老夫人道:“我單獨叫你們來,便是想要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真相告訴你們,本來,這些事情我是打算帶到棺材去,想着下去之後再跟嬌兒交代的,如今他還活着,那麼我便沒什麼不能說的,說完,我死也瞑目了。
”
老夫人眼底裡透出一股子的狠意,是姬氏不曾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