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心情複雜，思緒百轉，一時無言。

　　忽地，她轉眸時瞧見了林嬷嬷的表情：如釋重負。

　　宋芙微微蹙眉，心生疑窦，等她認真看過去時，林嬷嬷的表情已經恢複正常，好似剛剛一切都隻是宋芙的錯覺。

　　長公主的聲音再次響起，“當年本宮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長樂已是彌留之際。
本宮……”

　　長公主的聲音微有些哽咽，帶着後悔與自責。

　　宋芙收回思緒，卻也不知該說什麼，隻能保持沉默做個安靜的聽衆。

　　“都過去了……”宋芙的聲音微有些低。

　　長公主說完這些陳年舊事，整個人都松快了不少，可宋芙作為大夫，自然瞧得出。

　　長公主心裡還有事。

　　隻是長公主顯然不願意說，宋芙也不便追問，她給長公主開了個調養的藥膳方子。

　　又道：“天氣好的時候長公主您多去外面走走，瞧瞧新的景色，對您也好。
”

　　離開長公主的院子，宋芙又想起方才林嬷嬷的表情。

　　她很确定，她沒看錯。

　　長公主說出這樣的陳年往事，林嬷嬷卻松了一口氣……為什麼？

　　因為長公主的心裡還藏着更大的秘密與心事？

　　家裡還有江子安，宋芙沒在長公主府多待，很快便回了現在住的宅子。

　　天色漸晚。

　　宋芙剛進門，就見廳中的兩雙眼睛看了過來。

　　程钰！

　　他正與江子安下棋，此刻指尖還捏着一枚黑棋。

　　看見她，兩人的臉上同時揚起笑，江子安一下從椅子上蹦下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袖子掃過棋盤。

　　棋盤上被他攪得一塌糊塗。

　　小家夥如釋重負，朗聲道：“小姑姑小姑姑，你終于回來啦！
”

　　“我和小姑父都在等你回家吃飯呢。
”

　　江子安身後，程钰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這一幕，唇角微勾。

　　宋芙有那麼瞬間的恍惚。

　　她不由地想到，若她與程钰有了孩子，會不會也……

　　等等！

　　她猛地打斷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耳尖發熱，她在想什麼啊。

　　“小姑姑？
”

　　江子安又喊了一聲，宋芙的眼神像是被燙到一般，快速從程钰身上收回，胡亂對着江子安嗯了幾聲。

　　“其實不用等我，餓了就先吃。
”宋芙輕聲道。

　　“那不行！
”江子安拒絕得斬釘截鐵，“一家人就是要一起吃飯的。
”

　　宋芙失笑，表情變得溫和，吩咐管家準備晚膳。

　　“棋雨，帶安安去洗手。
”宋芙交代一聲，棋雨很快帶着江子安出了門。

　　花廳内隻剩下宋芙和程钰兩人，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尴尬。

　　宋芙沉吟片刻，道：“吃了飯，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

　　程钰擡眸，“好。
”

　　有江子安在，晚飯是不可能冷場的，小家夥提及在神醫谷的開心事，提及江靖的黑曆史，宋芙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

　　江子安備受鼓舞，說得有些上頭。

　　“小姑父，我聽小爺爺說我小姑姑從小可頑皮了，十三歲就纏着小爺爺帶她去青樓……唔唔唔……”

　　江子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芙強勢捂住了嘴。

　　宋芙的表情有些僵硬，擡眸對程钰一笑，“胡說，他胡說的……”

　　江子安還在“嗚嗚”地掙紮，可宋芙的力氣也不小，硬是沒叫他掙脫。

　　宋芙還抽空瞪了江子安一眼，眼帶警告。

　　同時在心裡狠狠地罵了江靖，這人怎麼嘴上沒個把風的？
什麼都說！

　　程钰見狀，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卻還是對宋芙點頭道：“嗯，我知道。
”

　　宋芙長出一口氣，松開江子安。

　　不等江子安說話，程钰已經再次開口，“江老将軍将阿芙和小舅舅抓回去的時候，我就在場。
”

　　宋芙：“……”

　　毀滅吧！

　　宋芙一下僵住，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偏偏此刻的江子安還不老實，發出靈魂質問：“小姑姑，小姑父，青樓是幹什麼的呀？
”

　　“……”

　　花廳内一片沉默。

　　片刻後，宋芙和程钰同時出聲，“吃飯。
”

　　江子安立刻捂嘴，不敢再問，乖乖吃飯。

　　因着時辰已經不在，飯後江子安便被下人帶下去洗漱準備休憩。

　　程钰則是等着宋芙的下文。

　　宋芙想了想，吩咐所有人都退下，這才說起今日長公主說的那些話。

　　宋芙心知，這件事一定會傷害到程钰。

　　但他必須知道。

　　可意料之外的，程钰竟表現得很平靜，他道：“從小，先皇後就不喜歡我母親，也不是喜歡我。
”

　　他又不是蠢人，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身為一個母親，要走能救女兒命的藥，隻為了給健康的兒子留一個保障……

　　程钰閉了閉眼，兩側的手緊攥成拳。

　　看他這樣，宋芙有些心疼。

　　她的手緩緩伸出，落在程钰的手背上，可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拉入一個懷抱裡！

　　是程钰。

　　他緊緊抱着她，頭埋在她肩上，好似要将她整個人都擁進骨血裡一樣。

　　這個猛烈的甚至讓人有些窒息的擁抱，卻不帶任何的情欲。

　　宋芙隻察覺到了他的脆弱。

　　她沒有掙脫程钰，而是反手擁抱住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不必說。

　　此時此刻，她在就很好。

　　“啊呀！
”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江子安的聲音猛然響起，驚擾了擁抱的兩人！

　　宋芙和程钰忙放開彼此，朝着發出聲音的門口看去——

　　卻見已經洗漱過的江子安此刻正站在門口，雙手捂着眼睛，可食指與無名指之間卻張開一個巨大的縫。

　　掩耳盜鈴的很明顯。

　　“小姑姑，小姑父，你們是在生小寶寶嗎？
”

　　“那能不能生個小妹妹啊？
老二老三都是男孩，子安喜歡妹妹。
”

　　什，什麼？

　　“胡說什麼！
”宋芙臉頰通紅，瞪了江子安一眼，“這都誰教你的？
”

　　江子安一臉委屈，“我沒胡說啊。
”

　　“小爺爺說的，不能随便和女孩子親親抱抱，男孩子和女孩子抱抱就會生出小寶寶……”

　　宋芙一個頭兩個大，原本還覺得小舅舅把人教得很好，現在看來……

　　屁！

　　等大表兄醒了，她一定要告狀！

　　她正想着，身邊卻忽地響起一道帶着淺淺笑意的聲音，“安安放心。
”

　　“小姑父一定努力，給你生個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