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排女童便在宋芙面前站定。

　　女孩子們按高矮順序站好，身上穿着統一的衣裳，聽說長樂公主稱之為“院服”。

　　衣裳的布料算不得多華貴，勝在幹淨整潔，小女孩子們個個都期盼地看着宋芙。

　　宋芙起身，眼神從衆人身上一一掃過。

　　“我想要找幾個女孩跟我學醫，學醫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除了能吃苦，也許還需要一定的天賦。
”

　　宋芙說：“怕苦嗎？
”

　　“不怕！
”所有人同時出聲，雖然有的聲音響亮，有的略顯怯懦。

　　但看着她的眼裡都帶着如出一轍的渴望。

　　宋芙的心頓時軟了點。

　　可這裡足足十幾二十個女孩子，她并沒有那麼多精力來教導她們。

　　況且……

　　她尚且前路不明。

　　她心思一轉，道：“若有想學的，上前一步。
”

　　所有人都往前邁了一步。

　　宋芙有些詫異，管事忙低聲解釋說：“世子妃，這些孩子們都是想學的。
”

　　沒想學的她根本沒帶來。

　　慈幼院經營十幾年，自然不可能隻有這十幾個女孩子。

　　宋芙沉默片刻，說：“接下來你們還是住在慈幼院，我會給你們做個計劃，打好基礎。
”

　　“當然，我會定時來慈幼院檢查，更多時候，你們需要自己努力。
”

　　“可以嗎？
”

　　她所做之事危險重重，自然也不願讓這些人跟她扯上太多幹系，免得無辜遭殃。

　　“可以。
”沒有女孩子退縮。

　　宋芙唇角微揚，對着棋雨點頭。

　　學醫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背湯頭歌，棋雨将買來的書一一發給大家。

　　宋芙又一一問了姑娘們的名字，年歲，會些什麼，記在紙張上。

　　管事方才叫女孩子們散了。

　　就在這時。

　　一個叫華真的姑娘忽地跪下，對着宋芙磕了三個頭，不等宋芙出聲，她又匆匆進入人群，離開了。

　　宋芙心情略有些複雜。

　　管事低聲解釋，“世子妃，華真是去年被送來慈幼院的，她娘生她弟弟時難産，一屍兩命了。
”

　　“沒兩個月她爹迎了後娘進門，容不得她，把她丢到了慈幼院門口……唉。
”

　　宋芙抿唇，對這樣的話有些無措。

　　片刻後問：“為何慈幼院這麼多姓華的？
”

　　“是殿下的意思。
”管事忙笑着解釋，“慈幼院許多孩子被送來時都還小，連個名姓也無，殿下便說那都姓華吧。
”

　　“便是有名姓的，若想改名，也都姓華。
”

　　宋芙心中愈發崇拜那位不曾見過面的婆母。

　　離開慈幼院。

　　宋芙又帶上許多東西去打鐵鋪看了許伯伯。

　　許伯伯恢複得很好，看見宋芙來很是開心，嘴角高揚着，卻是道：“原本就是小傷，哪裡用得着小小姐您如此記挂？
”

　　宋芙看破不說破，對着許大山伸出手，“許伯伯，讓我看看。
”

　　許大山隻得伸出手。

　　“恢複得不錯。
”

　　許大山笑容更盛，“有小小姐如此記挂，屬下明日便能大好。
”

　　說到這，許大山猶豫了下，才低聲問：“小小姐，那東西……您當真還要嗎？
”

　　宋芙抿唇，并未猶豫，“還要。
”

　　“不過許伯伯也不必太着急，等你手好了再說。
”

　　“小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許大山擲地有聲道。

　　一直到回定王府的馬車上，宋芙才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

　　許伯伯從前可不曾問過她這樣的問題。

　　這次這樣問……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宋芙想不明白。

　　回到定王府又下意識地往書房走。

　　棋雨和棋雲對視一眼，一時不知該不該提醒自家世子妃。

　　等宋芙反應過來，她人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她腳步一頓，眸光微閃，最後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有些事還是要做的。

　　哪怕是做給程瑞看。

　　程钰如今不在府中，不正是她做些什麼的好時機嗎？
若她連書房都不進，怕是程瑞要懷疑了。

　　宋芙在程钰的書房待了一下午。

　　問心堂來人，說是宋茵請她過去。

　　鴻門宴！

　　這是宋芙的第一反應。

　　可她猶豫了下，還是應下了。

　　等着宋芙的就宋茵一人，看見宋芙，她當即迎上前來，“姐姐，你來了。
”

　　宋茵笑容溫和乖巧，好似先前兩人的争吵全不存在一般。

　　宋芙眉梢輕挑，心中更覺警惕。

　　她剛坐下。

　　宋茵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說：“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夫君他……他……”

　　“他什麼？
”宋芙饒有興緻地問。

　　宋茵輕咬下唇，哀怨地看了宋芙一眼，“難道姐姐你不知道嗎？
”

　　“當初可是姐姐勸我，親非好親，叫我不要嫁給瑞哥哥。
”

　　宋芙面上的笑緩緩收斂，一臉詫異，“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

　　宋茵瞪大眼睛，“你……”

　　宋芙認真地看着宋茵，說：“我一直就很贊成此事，當初這門親事更是我為了你們做主定下的。
”

　　“倒是你，大婚前夕鬧着不願嫁了，當真是有些任性了！
便是二弟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作為他的妻子也當體諒他。
”

　　宋芙看着宋茵變了臉色。

　　“我何時鬧着不願嫁？
”宋茵當即垂淚反駁，“我思慕瑞哥哥許久，自是日夜盼着嫁給瑞哥哥。
”

　　“若非姐姐你……”

　　“我什麼？
”宋芙打斷宋茵的話，“這門親事就是我定下的，我還能反對你們不成？
”

　　宋芙方才還隻是懷疑，此刻便已确定。

　　怕是程瑞此刻正在屋内什麼地方看着聽着這一出好戲。

　　宋茵是要将她大婚前逃婚的事栽到她頭上來，就跟從前一樣。

　　可惜了，這次她可不會那麼蠢。

　　“我沒有……”宋茵說不出反駁的話，眼淚掉得更兇。

　　宋芙瞧見她衣袖滑落，白皙手腕上露出可疑的青紫色痕迹。

　　她眸光微凝，哪怕她厭惡宋茵至極。

　　可想到程瑞做的事，心裡也無端生出火氣來。

　　“姐姐，你為什麼不肯承認呢？
那日分明是你說……若我不乖乖聽話，非要嫁給瑞哥哥，你就，你就再也不幫瑞哥哥了……”

　　宋芙心中的些許憐憫頓時煙消雲散。

　　程瑞與宋茵，合該一輩子互相折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