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這話說的頗有些驕傲。

　　“呵。
”

　　身側有低笑聲傳來。

　　宋芙不用想就知道，是程钰。

　　他武功高強，對于宋芙和棋雨這樣的碎碎念自然聽得清楚。

　　宋芙轉眸，瞧他一眼。

　　程钰是極識時務的，對上她的眼神，立刻認真道：“世子妃所言甚是。
”

　　宋芙這才收回視線。

　　兩人沒再多聊，因為柳氏已經走了過來，再聊不方便。

　　“世子，世子妃。
”

　　柳氏瞧着模樣很有些憔悴，看起來近些時日吃了不少苦頭。

　　服軟示弱這樣的事對她來說并不困難，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熟練。

　　她身為長輩，此刻在定王府門前便要屈膝行禮。

　　都找上門了，竟還想着要坑宋芙。

　　她剛有動作。

　　就被棋雲按住。

　　宋芙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氏，上下打量了下，“柳姨娘這是做什麼？
”

　　柳氏剛剛彎下的膝蓋被棋雲按住，此刻上也不行下也不行，身體僵硬着反而難受。

　　“大小姐。
”她很快回過神來，僵着臉說：“求大小姐憐憫，讓我見見茵茵。
”

　　宋芙看向一邊的管家。

　　管家連忙上前解釋，“世子妃明鑒，并非屬下不準，實是二夫人不願見。
”

　　宋芙眉梢輕挑，“柳姨娘可聽見了？
”

　　這話管家自然早就說過。

　　是柳氏不肯就這樣離去，她上次為了虛無缥缈的運道之說，連着要了宋茵三日的心頭血。

　　如今事情過去，知曉那根本就是騙她的，她頓時對宋茵充滿了歉疚。

　　并且理所當然的将所有的罪責都怪到了那騙子身上。

　　都是那騙子騙人，才害的她傷害了宋茵。

　　柳氏要哭不哭的看着宋芙，哀聲道：“大小姐，你是王府世子妃，是王府的女主子。
”

　　柳氏沒直說，言辭間在暗示，管家的說辭是宋芙授意。

　　宋芙笑了。

　　她點了點頭，道：“這話說的不錯。
”

　　“不過可不是讓柳姨娘放的宋茵心頭血啊。
”宋芙面上笑容燦爛，“不是柳姨娘先抛棄的宋茵嗎？
”

　　“怎的如今又這般惺惺作态？
”

　　宋芙很是認真的詢問。

　　柳氏表情僵住，眼神呆滞，一臉難堪。

　　宋芙會知道這件事不奇怪，畢竟上次那騙子說這些的時候，宋芙也在。

　　柳氏身體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在地。

　　她身邊的張媽媽忙扶住她。

　　宋芙說完，還是道：“柳姨娘随我進來吧。
”

　　正好，她也有些話想跟柳氏說。

　　柳氏顧不上别的，忙跟着進了定王府，一進王府，她便熟門熟路的要朝着問心堂的方向走去。

　　想要先去看宋茵。

　　“柳姨娘。
”宋芙出聲叫住她，“準你進府的人是我。
”

　　而她叫她進府，可不是為了讓她與宋茵叙舊的。

　　柳氏腳步一頓，往前的路被王府下人擋住。

　　柳氏微沉下臉，看着宋芙的眼裡閃過陰鸷晦暗的光，面上的表情卻仍舊柔弱。

　　她轉頭看向一邊的程钰，道：“世子，我家大小姐性子……自小如此，倒是辛苦世子了。
”

　　阮瑜對宋芙溫和一笑，賣了個關子，“莫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剛用過午膳。

　　阮家的門房便報，定王世子來接世子妃了。

　　阮瑜和秦子宣同時看向宋芙。

　　不過一個面帶笑意，一個面色黑沉。

　　從前秦子宣在宋芙面前還需忍着真實想法，但如今身份暴露，便就沒再掩飾。

　　平時看程钰也就算了。

　　但程钰以宋芙夫君身份出現時，他自是怎麼瞧怎麼不順眼。

　　宋芙起身道：“阮姐姐，秦公子，我先告辭。
”

　　“我送你。
”

　　宋芙沒耽誤。

　　上了馬車就讓啟程。

　　速度快的程钰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樣着急？

　　“世子妃，人果然出來了。
”棋雨的聲音響起，宋芙撩起車簾向着身後的阮家大門前看去。

　　果真一身紅衣的阮瑾匆匆出門，此刻正氣惱的跺腳，似乎與阮瑜争執什麼。

　　程钰也湊了過來，問：“怕她？
”

　　“不是怕。
”宋芙一本正經道：“是麻煩。
”

　　“呵。
”

　　程钰低笑一聲。

　　笑聲喑啞，聽的人耳朵一熱。

　　尤其是……今早上程钰與她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宋芙雖然拒絕了，可面對這個男人時，終究比從前多了幾分不自在。

　　“咳。
”

　　宋芙清了清嗓子，坐直身體，看向程钰。

　　“世子過來尋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

　　程钰面上的笑意微斂，點頭道：“釣魚。
”

　　宋芙迅速領會他的意思。

　　當即微微坐直身體，眼含期待的看着程钰，等着他的下文。

　　宋芙的眼神亮晶晶的。

　　程钰微怔。

　　很快回過神，道：“文光。
”

　　文光在他們手裡。

　　比起江照，二皇子怕是更擔心文光的情況。

　　江照呗蠱毒所控制，文光卻沒有。

　　少了文光，二皇子也就少了蠱毒來源。

　　“侯爺說，最近一直有人在武安侯府周圍打探消息，應當都是二皇子的人，為的就是尋找文光。
”

　　但是自從上次的事之後，武安侯就将侯府守衛的十分嚴密，便是二皇子的人各種想辦法，都沒能輕易探出消息。

　　“找了這些時日，也該給他們一些甜頭了。
”

　　……

　　宋芙被程钰接回定王府。

　　剛到王府門口，就看到了熟悉的馬車。

　　宋家的馬車。

　　宋芙一下恍然。

　　她這幾日忙着表兄和皇後的事，倒是把宋家人給忘了。

　　宋家人被攔在王府外，沒能進門。

　　看見程钰和宋芙的馬車。

　　宋家馬車上立刻下來一個人，正是柳氏。

　　一段時間不見。

　　柳氏再沒了先前豐腴美豔的嬌弱模樣，她顯然被宋芙的毒折磨的不輕。

　　身形瘦弱，面色蠟黃慘白。

　　此刻雙眼含淚，盈盈看着宋芙時，也沒了從前的弱柳扶風之态。

　　甚至還有點辣眼睛。

　　棋雲低聲在宋芙耳邊說：“世子妃，您上次吩咐奴婢安排的人都已送到。
”

　　“如今老爺身邊有了新人，柳姨娘在府中日子很是不好過。
”

　　沒錯。

　　她先前就讓棋雲找人，然後送到宋修齊身邊。

　　宋芙唇角微勾，“誰讓我孝順呢？
”

　　程钰擡眸瞧她。

　　一臉驕傲，“世子妃極好，甚得我心。
”

　　柳氏：“……”

　　她臉上的笑愈發勉強，實在說不出什麼。

　　宋芙看向程钰，道：“世子還有要事，不如先去忙吧。
”

　　程钰很快帶着人離開。

　　柳氏隻帶了張媽媽一人進門，棋雨很上道的将人拉走，隻留下棋雲護衛在宋芙身側。

　　這是要說悄悄話的節奏。

　　但宋芙沒帶柳氏去明心院。

　　主要是柳氏不配，進門怕是髒了她的明心院。

　　宋芙看着形銷骨立，被疼痛折磨的不輕的柳氏，道：“柳姨娘近來市場頭痛欲裂吧？
”

　　柳氏微怔，瞬間變得激動，“你，是你！
”

　　她氣的胸口在不斷起伏，氣惱的看着宋芙，道：“是你害我！
”

　　她說着，還想撲向宋芙——

　　棋雲上前一步，直接按住柳氏。

　　柳氏瞬間動彈不得，連帶着她的激動此刻都顯得有些滑稽。

　　“柳姨娘說什麼呢。
”宋芙嗔她一眼，“我怎麼會害姨娘？
”

　　柳氏自是不信。

　　仍舊兇神惡煞的瞪着宋芙，“是你，賤人，你竟敢害我！
”

　　宋芙抿唇莞爾。

　　“沒有證據的話，柳姨娘可莫要亂說。
”

　　“我今日尋你，可是為了救你哦。
”宋芙巧笑嫣然的看着柳氏。

　　柳氏動作一滞，緊咬下唇，對宋芙這話表示很懷疑。

　　但她也沒有别的法子。

　　這麼長時間過去，都城内外，宮廷禦醫，能找的人她都找過了，上次還尋了神棍呢。

　　卻沒有一個人看出端倪。

　　現在想來，也隻有神醫谷的那個餘孽，宋芙的小舅舅才有此本事！

　　她素來是個理智的人。

　　很快便咽下屈辱，看着宋芙，“大小姐想要什麼？
”

　　不錯。

　　上道。

　　宋芙對柳氏的反應很滿意。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柳氏。

　　柳氏遲疑片刻，終究還是伸手接過，她面帶懷疑的看着宋芙，等着下文。

　　她自然不信，宋芙給她的藥是解藥。

　　宋芙絕沒這麼好心。

　　“這裡面的東西一旦服下，便會如你現在的情況一般。
”宋芙說到這，柳氏險些将手中的東西摔了。

　　宋芙瞪她一眼，“抓牢些。
”

　　“這藥隻此一份，若是摔了可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了哦。
”

　　柳氏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藥瓶，心裡有極不好的預感，“你，你要做什麼……”

　　“不不不。
”宋芙笑看着她，“不是我要做什麼，是你要做什麼。
”

　　宋芙面上帶笑，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柳氏，如旋渦一般，讓人沉淪。

　　“隻要柳姨娘你讓我滿意，興許我可以救你呢。
”

　　宋芙笑眯眯的看着她，“不過，這藥隻此一份，若是柳姨娘行差踏錯，這日後……”

　　宋芙但笑不語，言盡于此，施施然轉身離開。

　　柳氏稍一思索，很快便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她瞳孔瞪大，看着宋芙道：“他可是你父親，你竟如此狠心？
”

　　她此刻真覺心涼，連身子都輕輕顫抖起來。

　　看着宋芙的背影，她恍如看見了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不。

　　又像是從地獄爬上來複仇的厲鬼。

　　宋芙，宋芙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