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淵皇病了一場後,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許是心頭交瘁,已經無心政事了,為了國家與大局,他傳位于聿王。
楚聿辭登基之日,文武百官攜家眷,皇親貴胄,上京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祝賀。
龍袍加身,九五至尊。
當黑壓壓的一片跪倒在他的腳下時,他已然站在最高處,得到一個國家中最尊貴的權力。
隻是,他并不高興。
登基後,他廣修水渠,撥款修路,提拔出身微寒的人才為官,大興科舉,救助百姓,緻力于全面緻富,增進與各國的交情,在邊關設立互市,以促長久和平......等。
短短五年時間,他的政績幾乎達到了南淵皇執政的幾十年。
百姓們有目共睹,無一不認可新帝的能力,愛戴他、擁護他、崇敬他。
白天,楚聿辭上朝,處理政務,事事辦得工工整整。
夜裡,無人可見的地方,他常常醉酒,喝到吐血,嘴裡失神的咛喃着一個名字。
或坐在庭院中,一坐就是徹夜,仿佛神遊天外,三魂七魄都不在體内,猶如行屍走肉,無人敢去攪擾。
一到夜裡,他便孤身一人,猶如被世人遺忘一般。
一到白日,他又投身于政事之中,全心全力的處理着朝政,每一件事都能置辦妥當。
隻是,他終于體會到了,何為孤家寡人,何為高處不勝寒。
得到了權力,雙手豐盈。
可,内心的陰暗與虧虛,這輩子都填不滿了。
早朝上,有老臣啟奏:
“皇上,國不可無後,唯有子嗣可固國本,老臣鬥膽,請皇上立後,充盈後宮,綿延子嗣!
”
如今,皇上都三十歲了,後宮卻沒有任何妃嫔。
若說早幾年,新帝剛剛登基,分身乏力,忙碌朝政,可以理解。
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皇上也該為子嗣考慮了。
楚聿辭坐在龍椅上,沉寂了良久。
百官們紛紛低下頭,秉着呼吸,不敢再多言。
他們都知道,皇上心裡有一個人,有一個永遠都不可能的人,可那都已經是過去了,人不應該活在過去,是時候該走出來,該為大局考慮了。
人生有得便有失,沒有萬事順遂。
即便貴為帝王,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良久甯寂。
男人才啞聲開口:“南部水患,西部幹旱,今年不利,朕要微服私巡一趟,兒女情長,押後再議,唯有百姓安定,朕方能安心。
”
“皇上......”
“退朝!
”
這五年來,風行與景易跟在新帝身旁,見過許多大臣想要往後宮塞女人,也見過不少别有用心的人,特地送來與葉錦潇相似的女子,用以巴結獻媚,也見過新帝獨身一人,常常夜裡醉酒到吐血。
“主子,不能再喝了,龍體為重!
”
二人不下一次的勸阻。
可,男人醉的不省人事,嘴裡喃喃:“潇兒......”
二人紅了眼睛。
主子的體質,怎會輕易喝醉?
他不是醉了。
他隻是不想醒。
可,他為什麼要醒來?
每次一睜開眼睛,就是處理不完的朝政,忙不完的事情,隻有晚上這段短暫的時間屬于自己,隻有醉了,才能看見她。
她仿佛還在眼前。
哪怕過去了五年,卻仿佛還在昨日。
這五年間,每次年節時,她都會進宮一趟,給他送節禮,與他說說話,兩個人像交情多年的好友似的,坐在一起,暢談古今。
是了。
她放下了。
一直放不下的人,是他。
他被困在了過去,他被自己的執念困住了。
當了皇帝,他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起黎民百姓,為了家國嘔心瀝血,卻唯獨對不起她。
就讓他再醉一場。
夢裡,一切都有......
近日來,接連大雨,南方的水患越發嚴重,即便已經撥款下去救災,但還有許多受難的困苦百姓。
楚聿辭換了便裝,微服私巡,切身走進民間,體驗民情,确切了結底層百姓真正的需求,才能更好的處理。
這一趟,去了一個多月。
回時,人都曬黑了一圈。
風行一路追随他,回到帝都城,棄了馬,走在街上,他還在一處一處的私訪百姓。
他不禁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