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欣姐,”路曉晗想起來那位簡院長,若有所思:“蔹姐她會古筝的,你讓她試試。
”
聞其從姜鶴手裡拿了顆瓜子,“對對對。
”
欣姐盯着白蔹的臉,夕陽下她那張臉慵懶似流月,豔而不妖,明明是松散的儀态,一舉一動卻又氣定神閑,自信而不失謙遜,會長槍又會古筝……
她有種荒謬感。
這才是史書記載的那位白小姐吧?
欣姐回過神,“白小姐,我們闫鹭這次是受你太多恩惠了,謝謝。
”
當然,即便白蔹說她會作曲,欣姐仍舊沒有放下心。
她也在試圖找圈子裡的人。
短時間内寫出來的角色歌,欣姐也怕質量不過關,闫鹭嗓音條件不錯,但她怕闫鹭唱完,會被網友罵。
這是欣姐極度不想看到的。
白蔹、闫鹭這兩個人為這個角色付出這麼多,她不想這個角色有半點缺憾。
欣姐沒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白蔹身上,拿着手機跟萬導溝通,各種找人脈,希望能找到一首未經發布的符合角色的歌買下來。
白蔹知道欣姐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不僅欣姐,白蔹自己也不确定。
她一邊想着,一邊讓闫鹭平舉着槍,來回訓練走路姿态。
闫鹭在表演上很有天賦,白蔹隻稍微指點兩句,她就能表現出那種氣質。
“曉晗,”白蔹感覺她學得沒問題了,這才微微傾身詢問路曉晗,“學校的古筝能讓我帶回家兩天嗎?
”
路曉晗也不知道。
“你等等,”路曉晗拿出手機,翻出許茜的号碼,“我問問許茜。
”
許茜是文藝部部長,有儲藏室的鑰匙。
“她說可以,”路曉晗将手機塞回兜裡,“我去幫你拿。
”
路曉晗跟許茜要熟一點,白蔹繼續在這兒盯着闫鹭。
旁邊,台階上坐着的姜鶴看看白蔹,又看看出去的路曉晗,若有所思。
**
白蔹抱着古筝帶着姜鶴回去。
蘭斯坐在紀衡身邊跟他聊天,看到白蔹抱着的古筝,十分驚奇,“什沫?
”
“古筝,”白蔹不急不緩地将古筝放回房間,又拿着銀針出來,細細同蘭斯解釋,“是我們國家的一種樂器。
”
蘭斯沒見過古筝,好奇地伸手撥了下琴弦。
“铮――”
聲音如同孤鴻遠去留下的清啼。
他又伸手,胡亂撥着,聲音如群魔亂舞。
姜鶴默默捂住雙耳,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盯着蘭斯看。
蘭斯更起勁了,直到白蔹慢條斯理地将銀針在他頭上比劃了一下,徐徐道:“你再動,我紮歪了,會偏癱的。
”
蘭斯:“……”
他聽懂了,默默回到外面的躺椅上,任由白蔹給他紮針。
白蔹給蘭斯針灸完,才回到房間。
她把琴放在桌子上,想起來明東珩那件事,又拿出手機給明東珩發過去一段長句子――
【*&¥@#@……】
【冥坐握固,講究呼吸吐納,集中精神用腹部呼吸】
【……】
發完之後,她才伸手撥動琴弦。
姜鶴趴在她桌子邊,盯着她的手指看,她隻用左手撥弦,同時三根或四根弦一起。
或輕或重的聲音,倒沒連起來什麼曲子,像是在随意撥動聽聽聲音。
鋒芒畢露。
姜鶴聽得目瞪口呆。
白蔹看着他,輕笑一聲:“你好像我家慢慢。
”
說完又在旁邊的本子上記下一個字。
本身就是自己經曆的事,她感情充沛,但是要怎麼去诠釋這個曲調,她還在嘗試。
姜鶴這時候就會去看看她寫的什麼字。
白蔹寫得字總是端方好看,簡單明了,然而姜鶴這一看,剛看完詞典的他開始懷疑人生,他呆着一張臉看白蔹寫下的字――
一個字裡面有四、有七,還有個方框?
還是字嗎?
他呆呆地又坐回去。
沒學過,完全沒學過。
過了一會兒,白蔹又記下幾個字,他不信邪,再過去看一眼,好家夥,這次一個字裡面有九、有四有三,甚至還有個大?
!
姜鶴站起來,默默挪到外面,看紀衡教蘭斯下五子棋。
蘭斯下不過紀衡,看到姜鶴,眼前一亮,讓紀衡走開,他要跟姜鶴下棋。
姜鶴沒下過五子棋,紀衡就拿着煙袋,跟他說規則。
三分鐘後。
蘭斯:“……?
”
再來。
兩分鐘後。
蘭斯:“?
”
再來。
一分鐘後。
蘭斯:“(微笑)”
姜鶴收起白色棋子,終于有些自信了。
他坐在石凳上,又戳戳自己的手表,給姜附離發消息。
姜鶴先是試探了一下:【,】
手機那邊,姜附離還在實驗室,他明天早上還要跟白蔹去看張二逼,今天要抓緊時間處理實驗室。
區實驗室常年恒溫,為了不給實驗室帶來污染,裡面每個人都會穿上實驗服。
他站在探測器前,微微傾身,看儀器上的暗物質粒子質量與散射截面圖。
身後還站了幾個人,賀文尤其激動,“反符合探測靈敏度高很多啊,國際很多實驗室都打電話向我們詢問……”
姜附離微微側頭,泛着冷光的鏡片根本擋不住他攝人的視線,修長冷白的手指将賀文遞過來的文件收起。
也沒說話,隻略擡手。
其他人就秒懂,可以回去了。
手機亮了一下,姜附離拿起手機,是姜鶴發的逗号。
姜附離:【?
】
确認姜附離現在有時間,姜鶴就去白蔹那偷偷拍了一張照片。
姜鶴:【[圖片]】
姜鶴:【,】
姜附離一邊往D區休息室走,一邊點開圖片看了下,圖片上是一行規整的字,說是字也不準确。
看到這行字。
姜附離腳步頓住,跟在他身後的助理差點被忽然停下來的姜附離吓了一跳。
連退好幾步,然後偷偷擡頭,暗中觀察。
姜附離指尖輕點着這行字。
好半晌,才不緊不慢地回複姜鶴――
【小文盲】
【這是減字譜】
他身後,助理奇異地看到,姜公子心情似乎是好上不少,說不上多好,但比起以往要多了幾分人氣和煙火氣息。
助理大受鼓舞:“江京大學有一個國際演講,研究院方問您有沒有時間回去,給他們演講?
”
姜附離偏了下頭,他穿着白色實驗服,疏冷極了,語氣風輕雲淡,“沒時間。
”
畢竟還要去監獄教個大傻子。
教不出來白蔹可能還要懷疑他的教學水平。
**
翌日。
一早,白蔹就起來去找張世澤。
姜鶴要跟紀衡去紀邵軍新家,不着急起來,現在還躺在床上。
姜附離車到點就停在青水街路口。
白蔹上車,她懶洋洋地給自己系上安全帶。
車裡中有一股淡淡地、涼涼的氣味。
白蔹昨晚寫曲譜到九點,怕吵到其他人休息,就沒有繼續,寫曲譜是臨時決定的,占用了她三個多小時的時間。
她每天都有自己的規劃,很自律,譜完曲她才開始當日的規劃。
完成規劃時比以往要晚三個多小時。
以至于三點多才睡覺。
五點多起床。
因為張世澤七點半要開始勞動,他們要早點到開始輔導。
姜附離車開得穩,白蔹在半途中就睡着了,她日常防備心很重,今天或許太累,又或許覺得這裡讓她感覺到放松。
姜附離将車内泉水般的古筝聲調小了點。
車緩緩停在監獄門口的時候,白蔹還沒醒,姜附離看了下時間,還不到六點半,他沒叫她,隻熄火并将車窗打開,轉過身認真看她。
時間早,朝陽都還沒來得及露出來,隻有一縷清風掠過她的臉。
白蔹今天頭發依舊随意挽了下,碎發被風輕輕吹着,黑色發絲從側臉被吹到鼻尖,停在那一塊就不走,懶洋洋地晃動着。
姜附離盯着那一縷頭發看了很久――
它竟然敢挑釁我?
姜公子冷冷伸手,将那一縷頭發放到它該呆着的地方。
等快要到六點半了,他才若無其事的将人叫醒。
張世澤今天覺得姜哥好像很好說話。
沒罵他。
他一頭霧水的。
七點二十,闫鹭在外面等着了,她要跟張世澤說《大永》的消息,下個星期進組,要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張世澤。
白蔹當先出去。
姜附離跟在她身後。
張世澤平時話很多,面對闫鹭卻說不出來,闫鹭本人也是冷豔的性子,上次闫鹭跟他爸媽一起來,兩人幾乎沒說一句話。
姜附離落在白蔹身後,要帶上門的時候。
他看了眼張世澤,又看看闫鹭,忽然開口:“張世澤,你傷好了嗎?
”
張世澤一愣。
闫鹭看看張世澤,又看看姜附離。
“他上次跟劉新明打架,受了很重的内傷,到現在還沒好。
”姜附離指了指張世澤被獄友打的地方,然後優雅的出門。
張世澤摸了下肚子,然後擡頭看着焦急的闫鹭。
醍醐灌頂。
**
紀邵軍買的新房在新岸小區。
在環城大道上,距離青水街也不遠,11棟101。
小區比之前要新,才建幾年,一棟有12層,入住率不是很高,房價也不是很貴,三千多一平,紀邵軍跟沈清買在一樓。
白蔹跟姜附離到的時候,紀邵軍家已經有很多人了。
陳局在跟紀邵軍的一個同事研究象棋,紀衡拿着煙袋倒在一旁指點。
紀邵軍家還有兩個學生,正在跟姜鶴玩,主要是一臉驚歎地看姜鶴拼積木玩魔方。
紀紹榮在廚房幫紀邵軍的忙,沈清因為大病初愈,她頭上戴了個帽子,在大廳招待客人。
不大的客廳被擠得滿滿當當。
門一開。
沈清就看到白蔹跟姜附離,她招呼着兩人進來,并關上大門,“阿蔹,小姜你倆來了啊。
”
站在陳局身邊的紀衡下意識地擡頭。
剛好跟姜附離對上。
熱鬧的大廳瞬間猶如被冷風刮過。
陳局還沒回頭,手下意識地停在半空中,以往的經驗告訴他,應該是有人到了。
他偏了下頭。
果然看到矜冷的姜公子落在白蔹後面一步。
紀衡拿着煙袋的手一頓,他将姜附離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然後又看着紀邵軍從廚房探了個頭熟練地跟姜附離打招呼。
紀衡:“……?
”
這突然出現的玩意是誰?
“爸,這是小姜啊,”沈清又拿了兩個杯子出來,給白蔹姜附離倒上水,熱情地向紀衡介紹姜附離,“上次我住院多虧他呢。
”
沈清打破僵局,熱情地向紀衡介紹姜附離。
姜附離很有禮貌地向紀衡問好,“您好。
”
紀衡身邊,陳局拿着棋子,連忙往旁邊避開。
所以隻有他一個人不認識?
紀衡看看姜附離,聲音悶悶地,就“嗯”了一聲,話不多。
沈清讓姜附離坐下,她自己就去忙着給倆人切水果去,姜附離一闆一眼地坐在沙發上,旁邊還有個不時瞅他一眼的紀衡。
兩人都很沉默。
白蔹懶洋洋地坐在一邊刷題。
偶爾也會回想一下曲譜,想到什麼會記下來。
沈清從廚房又端了一個新果盤上來,給兩人吃。
姜附離對水果很一般,不過看到有櫻桃,他拿了一個試試,沈清買的櫻桃不酸。
還可以。
他就重新拿了兩個随手遞給白蔹。
又伸手把姜鶴身邊的垃圾桶勾過來。
姜鶴面無表情地偏頭看姜附離。
“小孩哥,”姜鶴身邊,一個高中生輕輕拉了下姜鶴的衣袖,指着他手裡的魔方,“你把這個也恢複一下。
”
姜附離聞言,低頭看姜鶴手裡的魔方,然後嘲諷一笑。
姜鶴:“……”
他憤憤地把那一面恢複好。
高中生歎為觀止。
對面,紀衡看了一眼,也慢慢收回目光。
**
吃完飯,陳局紀衡他們要留在這裡打牌。
紀邵軍就拎了一幅畫給白蔹,讓她幫忙交給許恩,許恩今天人沒到,但是禮一早就到了。
這是紀邵軍給他的回禮。
白蔹發微信問了下許恩,對方現在還在開記者發布會,沒有時間,說晚上來拿。
那紀邵軍肯定會說她,白蔹就讓許恩把地址發給她。
她晚點去找他。
許恩很快就發了個地址給白蔹――
【正好有晚宴,你要有時間可以吃一點,很多不錯的美食】
【可惜你舅舅他們都來不了】
沈清這人多。
白蔹想找個地方刷題,姜鶴也跟着他們回去。
姜附離直接将車開回他常住的獨棟樓。
白蔹在路上又睡了一覺,感覺精神比之前要好。
明東珩正盤腿坐在花園裡的草坪上,四指收齊在掌心,不動如山。
姜鶴從車上跳下來,然後蹲在明東珩身邊,仰頭看他。
明東珩睜眼,被吓一跳,他一躍而起,發現自己身體輕了些,“小少爺,您怎麼回來了?
”
一擡頭,白蔹跟姜附離也下了車。
明東珩張嘴想跟白蔹說話,看到姜附離,他又連忙站穩,恢複以往的冷酷嚴謹,“少爺,白小姐。
”
“嗯。
”姜附離瞥他一眼。
白蔹朝明東珩笑笑。
姜鶴拉着白蔹的衣角讓她去看他的畫。
姜附離看着兩人的背影,冷着一張臉去書房跟姜家開線上會議。
**
樓下。
陳驚隅在聽說姜附離終于回來後,迅速找過來。
身邊還有位女士。
她穿着裡面穿着一件素色長裙,外面披着米色大衣,栗色的頭發燙成了慵懶的大波浪,散散披在腦後。
“餘神。
”看到她,明東珩稍微站起來,同她打招呼,語氣也分外尊重。
餘虹漪唇角稍抿,容色略顯冷淡,隻明東珩點點頭。
對這種态度習以為常。
她是代表陳老爺子來的,明東珩上樓去找姜附離。
沒過一會兒。
明東珩下樓,氣壓稍低,餘虹漪跟陳驚隅一愣,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連忙站起。
沒想到姜附離這麼快就下來了。
“餘神,還得是你。
”陳驚隅激動的道,他來三次都沒見過姜附離一面。
餘虹漪心裡十分意外,不過聞言倒是一笑。
木制樓梯上一道颀長身影慢慢下樓。
他換上了白色稍顯柔軟的居家服,但微垂的臉依舊如劍刃的冷芒,冷冷一眼掃過來,勝一切寒霜。
猶如濃墨重彩的畫卷。
陳驚隅低頭,不太敢看:“姜少。
”
餘虹漪也回過神,她收回目光,将一封信拿出來,“這是老爺子給您的。
”
明東珩伸手接過餘虹漪的那封信,就拿在手中,沒有給姜附離。
餘虹漪看了眼明東珩手中的信,唇稍抿。
不過他們都知道,姜附離很少接别人給的東西,除非是他的朋友或者他帶的研究員。
姜附離颔首,表示他已知道,冷漠至極。
然後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口的櫃子前。
随着他走過,地上似乎都漫上冰霜。
冷白的手指拉開抽屜,從裡面勾起一串鑰匙,然後半倚着櫃子,修長的指尖輕點着桌面,目光随意地看着樓梯。
死寂的大廳沒人敢說話,陳驚隅跟餘虹漪二人對視一眼,不懂這是什麼情況。
直到樓上再度傳來響聲。
陳驚隅跟餘虹漪都十分意外,下意識地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