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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京都城就流傳着将軍夫人命不久矣的消息。
無數百姓,自發地聚集在将軍府門口。
他們很多人,都面帶悲痛之色,跪在地上,默默地為将軍夫人祈福。
一聲聲的梵音,穿透過高牆,傳入劉氏所在的室内。
她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
屋裡屋外,全都跪滿了人。
每個人的頭頂沒籠罩着一層烏雲……不少的奴才,都忍不住低聲嗚咽哭泣着。
雲鸾覺得煩,揮退了所有的奴仆。
整個院落,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路神醫說,母親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了。
他無能為力!
讓她準備後事。
從銅山回來,雲鸾就沉着冷靜地,吩咐了管家,準備葬禮的所有事宜。
她比衆人想象中的,要堅強很多。
雲楓幾次都忍不住崩潰,嚎啕大哭起來。
而雲鸾,自從回來将軍府,硬是一滴眼淚都沒流。
她一直都守在床邊,從昨晚回來,劉氏一直都沒醒來。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
她幾乎都探查不到,劉氏手腕上那搏動的脈搏了。
雲鸾一夜沒合眼,她就那麼癡癡地凝着劉氏的臉頰。
她一聲聲地喊着母親。
可惜,劉氏似乎再也不會醒來,喊她一聲鸾兒了。
如春眼底帶着擔憂,看着雲鸾勸道:“小姐,你為了趕路回京都,已經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
你再這樣撐下去,身體肯定會垮的,奴婢求求你,你稍微閉上眼睛,稍微睡一下行不行?
”
雲鸾無動于衷,幾乎都沒聽到如春說什麼。
她的腦海裡,不停地翻滾着,小時候她淘氣時,母親拿着一個柳枝,滿院子追着她跑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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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歲的時候,她真的很淘氣。
爬牆上樹掏鳥蛋,下河入水撈小魚……母親為了管制她,不錯眼地跟着她。
每當闖了禍,母親就脾氣暴躁,忍不住體罰她。
打了她後,母親給她上藥的時候,就會紅着眼睛,一整夜的睡不着。
兄弟姐妹幾個,她是最讓劉氏頭疼,操心最多的一個孩子。
劉氏總是喊她混世小魔王,可很多次,她都能感受到,在母親惱怒的臉上,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溫柔笑意。
即使她再怎麼調皮淘氣,她都是她身上丢下的肉,捧在懷裡哄着護着的寶貝。
有時候,打在她的身上,痛在母親的心上。
她知道,母親很愛很愛她!
每當酷暑的天氣來臨時,母親半夜不睡覺,就會守在她的床邊,拿着一把團扇,不停地替她扇風,驅趕蚊蟲。
寒冬臘月,更是早早的,為她穿上厚厚的冬衣,即使她因為穿得太厚,行動不便鬧過很多回,劉氏依舊将她包得像個小粽子似的。
雲鸾想着想着,鼻頭酸澀得厲害。
一雙眼睛,布滿了晶瑩的淚光。
雲楓滿臉疲憊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端了一碗米粥,遞到雲鸾的面前:“天亮了,你既然不想閉眼休息一會兒,那就喝點米粥墊墊肚子吧?
”
雲鸾回過神來,通紅着眼睛扭頭看向雲楓。
“二嫂那裡怎麼樣了?
母親這裡有我,你别擔心,你去陪着二嫂去
雲楓捏着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遞到了雲鸾的嘴邊:“張嘴……”
雲鸾遲疑了半晌,終是乖乖地張嘴,吃了那勺子米粥。
雲楓的眉眼,不禁舒展了幾分:“你二嫂和孩子都好好的,你放心吧。
我現在,誰都不擔心,我隻擔心你
别說趕路的這幾日,她眼睛都沒合一下,便是回了将軍府後,她一滴水都沒喝,一粒米都沒吃,再這麼熬下去,她身體肯定會垮的。
雲鸾低下頭,哽咽着聲音回道:“我沒事,二哥你别擔心。
我就是心裡難受而已……母親她……她時日不多了,我就像在最後的時間,好好的陪着她,一刻都不願意離開她
“我記得,母親當初生我的時候,好像還難産大出血了,和二嫂生孩子一樣,差點就一屍兩命了。
母親那時候,該有多痛啊……她生養我到這麼大,我卻根本沒有盡過孝,我總是惹她生氣,惹她擔心
“二哥,我真的很不孝。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拿自己的一條命,換來母親的生……”
雲楓抿着薄唇,沒有回應。
他隻不停地喂着雲鸾喝米粥。
盛情難卻,雲鸾無法拒絕。
很快,一碗米粥徹底空了。
雲楓這才舒了口氣,将空碗遞給如春,他拿了一個帕子,動作溫柔地給雲鸾擦拭嘴角。
“若說到不孝,最不孝的人,不是我們。
而是我們的大哥……不,我現在根本就不願意,認他為我們的大哥。
或許,大哥他早就死在黑風峽嶺了吧。
如今活着的人,隻不過是披着大哥皮囊的魔鬼
“若不是因為他做的那些缺德事,母親怎會受到那樣大的刺激,怎會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推着母親,一步步走入地獄地,向母親揮下屠刀的,是我們的好大哥,是父親曾經給予最大期望的雲慎
雲楓的眼底,閃着濃烈的憎恨。
他們拼了命的,想要保住将軍府的門楣,想要繼承父親的遺志,繼續完成雲家的使命,保家衛國。
可雲慎呢,他為了自己心裡的私怨,不顧一切,再次把将軍府再次推入地獄深淵。
他這不是在複仇,他是要拉着将軍府所有人,陪着他去死。
雲楓目光複雜地看着雲鸾:“小四,你真不該,為了這麼一個自私的人,而和宴王決裂。
你和宴王好不容易情投意合,走到心意相通的這一步,你真的要和他分道揚镳嗎?
”
“二哥不管其他人,其他事,二哥隻想要看你幸福,看你快樂。
你已經承受的事情夠多的了,二哥不希望你再背負着更加沉重的東西,孤獨前行
雲鸾怔愣在那裡,她的眼裡浮現出幾分茫然。
她低聲呢喃着:“二哥,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大哥做了那樣的錯事,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宴
“我現在腦子很亂,我隻想好好地陪陪母親,至于其他的一些事情,我想到等母親走了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