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宴蹙了下眉:“你好像問過我這個問題。
”
“是呀!
”林念初點頭:“不過你當時答錯了,所以現在我想告訴你正确的答案,你想聽嗎?
”
“當然。
”
于是,黑夜裡,伴着牆壁上的一盞燈光。
時隔多年,那些塵封的,久的幾乎發酵發黴的記憶,也在這一刻被她親手揭開。
林念初的聲音輕輕響起:“司宴,和你在一起這麼久,你就沒有好奇我為什麼從來沒有提起自己的父母嗎?
”
“自然好奇,我可能也稍微了解一些,但很微小。
我承認,很多次都想了解你的的一切,不僅你的現在,你的未來,你的過去我也想有參與感,隻有這樣我才能更好的愛你。
”
“可你若不主動提及,我便等,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隻要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
林念初牽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謝謝你,司宴,那今天我便說給你聽。
”
“我的童年,是一場悲劇,所以我至今不敢回想。
其實很久以來,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磨滅了,忘記了,甚至很多時候,我連他們長什麼樣都忘記了,我努力的回想,拼命地記憶,卻隻能拼湊出一些零碎的、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甚至是陌生的面孔。
”
“可是曼曼和阿姨的出現,讓我知道,存在過的東西是無法輕易抹掉的,就算你不想起,也不代表忘卻,隻是暫時的塵封而已,其實一直都在。
”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原來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騙自己,在麻木自己。
”
她的聲音,已然哽咽。
淚水濺落,滴在了霍司宴的手背上。
一滴接着一滴,那般滾燙,落在他心裡,就想剛剛融化的蠟燭一樣,灼熱極了。
“不哭,慢慢說。
”
擦了眼淚,林念初繼續。
“小的時候,打我記事起,我爸媽感情就很不好,别人家或許是歡聲笑語,就算差一點的,夫妻舉案齊眉,也能過的不錯,可我家卻總是打打鬧鬧,從沒有一刻停歇。
”
“我爸爸嗜酒,喝酒後脾性不好,經常耍酒瘋,尤其喜歡對我破口大罵,罵我是拖油瓶,罵我是個賠錢貨。
他一遍遍的質問我為什麼是女孩兒?
不是男孩兒?
讓他在父老鄉親老面前擡不起頭,更不能傳宗接代。
”
這些話,霍司宴光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聽到,就覺得窒息。
他知道,這個社會的“重男輕女”現象很普遍。
霍家其實也是。
在霍氏家族的觀念裡,家業是一定要男人繼承的。
但在觀念如此根深蒂固的大家族裡,即便喜歡男孩兒,隻要生了女孩兒,也必定是歡喜的,會捧在手心裡,千萬寵愛的長大,依然是家族裡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隻要最後必須有一個男孩兒就行了。
可他深知,這是“重男輕女”好一些的家庭,有很多家庭所謂的“重男輕女”,是隻要男孩兒,不要女孩兒。
男孩兒出生了是寶,女孩兒出生了就是草。
即便如今改革開放了這麼多年,社會文明和經濟如此進步,“重男輕女”的老觀念依然根深蒂固的紮根于很多人心裡。
尤其是一些落後地區的農村。
以前,他并沒有太關注這些。
可是如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幕,會如此真實的,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女人身上。
“媽媽當年生我,傷了子宮,醫生都說很難懷孕了,幾率很低。
一開始,我爸還抱有希望,可幾年過去,我媽的肚子始終不見起色,他就徹底死心了。
“後來,我爸就經常和其他女人鬼混,我媽哭過鬧過上吊過,甚至親自去扇過小三幾次,
開始還有作用,次數多了就沒效果了,我爸也越發肆無忌憚,竟然直接當着我媽的面和小三打情罵俏,秀恩愛,經常就是許久不回家。
”
“我爸的出軌給我媽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幾乎精神崩潰,時間久了,她就發病。
每次心情不好,控制不住的時候她就喜歡打我。
”
想到那些畫面,林念初再也忍不住。
她低着頭,死死的抱着霍司宴,雙手更是用力抓着他的衣服。
那種傷心和難過,就連指甲都在用力。
太痛苦了,所以無意識的,她指甲都劃到了霍司宴的胸口,一條又一條的抓痕。
霍司宴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而将她抱的更緊:“念念,想哭就哭出來。
”
林念初其實很不想哭,她覺得自己哭了就是向過去認輸了。
“不想哭也沒關系,如果不想說了,那便不說了,我們把一切都忘了,忘得幹幹淨淨的,以後我寵你。
”
“念念,我保證,以後你的生活再也不會有那麼多苦難。
”
細碎的哭聲,還是在他懷裡散開了。
但是很快,她就擦幹了眼淚繼續:“我要說,說出來才有可能釋懷和忘記,不說出來,我一輩子都無法解脫。
”
“好。
”
“最開始,她就是罵我的時候忍不住推搡幾下。
後來就越來越過分,各種拳頭,扇巴掌,撕拽我的手臂,反正各種拳打腳踢。
然後是皮鞭,棍子,好像還有其他的額,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
“但有一次,我印象最深刻,此生都難忘記。
那是一個夏季,轟隆隆的雷聲,很快就要下暴雨了,我爸接到外面女人的電話,說害怕打雷,讓他過去陪她。
我媽知道了,自然不肯,各種吵各種鬧,但最後都無濟于事,我爸還是離開了。
”
“我爸走後,她看到了桌上的煙,她盛怒之下把一包的煙都點了,我站在一邊,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
“她突然就像瘋了一樣,抓着我的手臂,拿起點燃的煙頭就開始燙我。
手臂、身上、頭,燙了很多地方,不記得還有哪裡。
反正暈倒了,醒來時全身都是煙頭燙的傷口。
”
“那時,我從來不敢反抗,一個是同情我媽,另一個是在她長期的洗腦下,我把一切都歸結于是我的錯誤,因為我是女孩不是兒子,所以得不到爸爸的重視,為了兒子他才出軌其他女人,一起都是因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