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甯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陸皇後手中握着一個賀家遺孤的消息,一旦她出事,那人必死。
”
曹德江猛地坐直了身體:“賀家遺孤?
”
棠甯輕“嗯”了聲:“若非如此,阿兄早就将她與铖王的事情捅出去了,當初陸家也不會那麼容易脫身。
”
“今天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會用此事來轉移陛下視線,但也隻能到此為止,除非阿兄回來能直接擊潰陸家,否則暫時不能揭穿此事,要不然一旦牽扯到了賀家,南地的事也就瞞不住。
”
曹德江定定看着棠甯:“蕭厭在幫賀家?
”
棠甯沉默了下,沒回答曹德江的話,隻擡頭看着他問:“曹公,您說當年戾太子和賀家,該死嗎?
”
見曹德江不說話,棠甯幽幽道:
“我曾聽聞,當年戾太子在朝時,十分賞識曹公,除了我外祖父跟賀家之外,曹公也曾是極力支持太子瓦解世家、改革朝中吏治的人。
”
“童老先生跟我說過一些當年戾太子往事,那般光風霁月一心為民的人,曹公覺得他當真會謀逆造反嗎?
”
曹德江手心沁出汗來,面無表情看着棠甯:“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他竭力穩住心緒:“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舊事重提隻會血流成河,你和蕭厭那般聰明,不會不知道這其中厲害。
”
棠甯眼睫輕顫,有些嘲諷地低笑了聲:“我們自然是知道,不過是吃力不讨好罷了,可我和阿兄總覺得不能明知真相卻什麼都不做。
”
“朝局已定,往事成空,戾太子血脈盡絕再難翻身,但是賀家還有人在,總不能讓他們連這點血脈也保不住。
”
“其實我知道我不該跟曹公說這些事情,畢竟人心叵測,可我總覺得您跟朝中其他人不同。
”
“或許,我能拿命賭您三分良心。
”
杯中茶水飲盡,棠甯起身朝着曹德江行了一禮。
“陸皇後那裡不能動,铖王的事牽制不了陸家多久,曹公能猜到阿兄不在京城,陸崇遠恐怕也能猜到,我得先回積雲巷準備了。
”
曹德江臉色一變:“你攔不住陸崇遠,他若直接去找陛下,提及蕭厭在查舊事,蕭厭必死無疑!
”
棠甯苦笑:“我知道,可攔不住也要攔,盡人事聽天命吧,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
“這些是上好的靈韻茶,曹公可以多坐一會兒,我先走了。
”
她說完對着曹德江點點頭後,轉身就朝外走去。
身後晟甯居裡,曹德江看着少女越走越遠的身影臉上神色變幻不斷,而棠甯出了晟甯居的院子後,原本臉上的苦澀就全部消散。
她神色淡漠,那雙清淩淩的眼中也格外冷淡,哪還有半點剛才在晟甯居裡的無奈和逼不得已。
領着月見和滄浪朝外走時,棠甯仔細回想剛才跟曹德江所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表情。
她的确在賭,卻不是在賭曹德江的良心,而是賭他對賀家甚至戾太子的看法,甚至賭他知曉南地舊事之後曹家以及清流一派的立場。
棠甯不會天真到覺得單憑三言兩語,甚至那寥寥無幾的“交情”,就能說動這位老謀深算、城府極深的朝臣出頭維護她和阿兄,可是二十年前舊事,卻是清流一派難得能夠對付世家,甚至在朝中掌握話語權的機會。
安帝憎恨世家,卻又維護世家,二十年前舊案更是讓安帝跟陸家牢牢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