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沒辦法改變嗎？”對那些可憐的女人，朱八妹多少還是有些同情的。

　　以前什麼也做不了就算了，在她發現自己有能力做一些改變的時候，她就想着，或許她可以做點什麼。

　　沒想到朱八妹辦了染布坊，管了朱氏蒙學後，還會發生這麼大的轉變，葉瑜然備感欣慰，說道：“有。隻是我們人小力微，能做的極為有限。”

　　“娘，你不是說，不管是什麼事情，隻有先去做了，做出結果了，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嗎？現在我們還沒做，你怎麼就能說我們做不到呢？娘，你說，要怎麼做才能改變這一切？即使隻是改變一點點，我也想做。”

　　葉瑜然望着她的眼睛，說道：“有一句話叫做‘倉廪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除了那些天生作惡的人，大部分人隻要能填飽肚子，就會想讀書學禮，從而避免自己犯下那樣的錯誤……”

　　天下之大，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改變的。

　　要想從上而下，或者從下而上，讓整個申屠王朝發生改變，那也隻有朝廷能做。

　　就算是朝廷，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一代為一代埋下伏筆，留下火種，然後總有一天，大家吃飽了飯，學了禮，弄了智，慢慢地“天下大同”了。

　　這是葉瑜然第一次，将整個世界展開在朱八妹、林三妹、林四妹面前，讓她們意識到——想要改變整個世界，不是沒有辦法，而是這條路太難了，還有一段很長的路需要走。

　　朱八妹說道：“娘，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也沒辦法改變整個國家，但我想……”

　　她咬了咬嘴唇，說道，“我想改變朱家村。即使隻是小小的一部分人，隻要他們能發生改變，他們就會影響更多的人。我想埋個這個火種，說不定有一天……”

　　說不定有一天，它就實現了。

　　葉瑜然笑了，微勾着唇角，說道：“好，娘幫你。”

　　看，她不就實現了嗎？

　　她埋下的火種，點亮了三個。

　　總有一天，會有更多的人點亮，然後……

　　-

　　-

　　正當如花娘擔憂如花的親事，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時，隔壁的鄰居突然喜滋滋地跑來了，問她要不要給她家姑娘報“淑女班”，聽說隔壁的朱大娘準備辦一個“淑女班”，教一些即将嫁人的姑娘一些技藝。

　　“真的？！”如花娘立馬拽住了鄰居大娘的手，緊張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朱大娘真的要辦一個什麼班，教……教要嫁人的姑娘女紅？！”

　　“是真的，裡正家的姑娘都報名了，說是等寫春聯活動結束後，就開始開班，趁着過年前，先教一批。聽說要是覺得好的，還有可能進他們家的染布坊上班。”

　　“可他們染布坊那麼遠……”如花娘怎麼可能不心動？

　　隻是，他們村裡朱家村還有些距離，若是如花以後嫁得偏僻了，離朱家村隻會更遠，恐怕沒辦法去那邊上班了。

　　鄰居笑道：“哎喲，這還要你操心？人家要建分廠了。不隻染布坊，什麼繡莊、胭脂作坊，隻要有人學得好，他們就挑出來，建一個出來……”

　　這下子，如花娘喜上眉梢，當場說要報了。

　　就算隻緊急培訓一個月，那也好啊，隻要能學到東西，那以後就好嫁人了。後面再要有一個工作，能進什麼廠，那嫁的人能差了？

　　“那行，你晚點去裡正家報名，我還要去黃花家通知一聲，她家還有一個要嫁人的姑娘。”

　　“哎，你去吧。”

　　如花娘趕緊回家，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如花。

　　正在洗衣服的如花聽到消息，愣住了。

　　之前隻聽說朱氏蒙學要開女紅課，教的也是那些上蒙學的女童，沒想到人家這麼快就瞄準了她們這些待嫁的姑娘，準備專門辦一個“淑女班”了？！

　　我的天啦，她那豈不是可以學那些東西了？！

　　“娘，真的嗎，我真的可以……”

　　“嗯，是真的，隔壁的大娘說的，讓我呆會兒去裡正那裡給你報名。而且學費也不貴，出點吃食就行了，人家也不用你大老遠地跑到朱家村去學。要是遠的，人家看哪裡報名的人多，就在哪裡設個點，讓人過來教……”

　　如花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娘，真好，女兒也能學了……”

　　“是啊，真好，你也能學了。”以前從來不覺得讀書有什麼好的，這回如花娘是知道讀書的好處了。

　　這男娃學識字，考科舉盼不着，但這女娃可以學女紅，掌握一門技藝，要是覺得好了還能被朱大娘選中去廠裡幹活賺錢，簡直不要太好。

　　不過這件事情沒高興多久，如花娘就遇到了一件糟心事，那就是之前退了相看的肖家又冒了出來，想要繼續相看了。

　　如花娘那脾氣是能忍的，當場拿了掃把将媒婆給趕了出去：“看個屁！當老娘閨女是挑下的嗎？你告訴姓肖家的，就是老娘閨女嫁不出去，也不會嫁到肖家去……”

　　“我呸！一聽朱氏蒙學要開女紅課，就把我家閨女退了；現在一聽我家閨女也能上女紅課就湊了過來，什麼玩意兒？”

　　“滾——”

　　……

　　發生這種事情的不隻如花娘家，各村裡多少都有一些。

　　那些退了親，退了相看的姑娘們能夠挺直腰闆了，她們娘家人揚眉吐氣，表示：“你不是瞧不上我家姑娘嗎？得，瞧不上算了，等我家姑娘從朱大娘的‘淑女班’畢業，多的是人娶。”

　　還真别說，這話傳出去後，媒婆找上門，想要相看的小夥子特别多，婚姻市場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但熱鬧熱鬧着，大家就發現，除了極少數父母不靠譜的，大部分家裡有姑娘的，一聽有個什麼“淑女班”，基本上都報名了。

　　一個是人家隻要你出先生的吃食，另一個你即使現在出不起，也沒關系，可以先“欠”着，讓姑娘先學了，以後她給朱大娘家打工，慢慢還。

　　有人擔心，這還沒學到手就欠了學費，以後還不上怎麼辦？

　　這話剛一說出口，就被人反駁了：“你傻啊，要是你家姑娘學會了，去朱大娘打工，怎麼可能還不上？人家師傅收學徒還要收學費，還要給師傅白做工一段時間，朱大娘這邊才收那麼點，還是意思一下，夠可以了。”

　　可不是嘛，做學徒人家師傅也是要收學費的，還得給師傅白幹好幾年。

　　要是沒點關系，人家還不願意收你。

　　累死累活幹了幾年，要是師傅不教你真本事，你還白瞎，白白荒廢了幾年。

　　可朱大娘這裡就不一樣了，人家不挑人，隻要是還沒嫁人的，正要相看的姑娘就行。學費那麼一點點，學多學少看自己的本事，要是學得好了，還能去人家辦的廠裡打工賺錢……

　　這麼一算，似乎哪哪都合算，還占了人家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