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牛車，李母也沒有隐瞞自己的擔憂，一一說了出來。
當初與聞人山相看的時候，她确實覺得小夥子不錯，可以托付。
可真的成親了吧，她又開始不安了，總覺得自己養了那麼多年的姑娘，就這樣讓人拎走了，感覺空落落的。
葉瑜然拍着她的手拍，說道：“我懂，我們都是當娘的人，哪裡不知道女人的難處呀。這姑娘嫁到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啊，生死不由己。”
“唉……可不是嘛，我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把她嫁這麼遠，還嫁到鎮上去了。我就是想着找一個近一點的，兩家差不多的，條件也不要太差了，小夥子踏實能幹一點，兩個人能夠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李母說道，“哪裡能夠想到，琴丫頭的運氣這麼好，居然被人家鎮上的小夥子給瞧上了，一嫁就嫁到鎮上了。還遇到了你這個好幹娘，能夠給她撐腰做主，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敢想……”
如果隻是李家自己，李母自然不敢将李琴嫁到鎮上去。
這貧富差距，可不是那麼好跨越的，他們這種平頭老百姓，還是過點安穩的日子比較好。
跨的步子太大了，容易出事。
“别說你了，就是我一開始也沒想到琴丫頭會嫁到鎮上去。”葉瑜然說道，“當時啊，我就是覺得挺對不起你們家的，所以就想着認下這個丫頭，也算是挽回一點面子，别讓琴丫頭以後的親事太難了。哪知道，我家裡出了那麼一遭事，認識了聞家人，巧不巧的，聞人山上我們家的時候瞧見了琴丫頭，就那麼一眼就瞧上了……”
“是啊，是挺巧的，我到現在都覺得巧。”
“這緣分的事情呀，就是說不清楚。我覺得我們當娘的，有的時候應該把心放在肚子裡，别想那麼多。孩子的事情就該讓孩子自己操心。他們自己不操心，我們操在多心都沒有用。如果他們自己操心了，我們就去幫忙操心，那也是白操心，完全沒有用一點用。你說是不是呀？”
“你是這個你可能心裡就是喜歡，這麼想也沒辦法控制啊。”
“這就是當娘的人，沒辦法。”葉瑜然笑了起來，說道，“我比你還慘，你看我們家院子裡，還有好幾個姑娘，到時候我得比你更頭疼。”
想到朱家院子裡的那幫姑娘，李母也笑了起來，說道：“那是你福氣好，跟種了梧桐樹似的，好姑娘都喜歡往你們家跑，知道進了你們家，就是進了福窩了。上回我見到的那幾個姑娘，真的是一個比一個養得好，别說是拿在我們村裡呢，就是拿到鎮上去比，都沒有幾個比得上的。以後，她們肯定比琴丫頭還要嫁得好。”
想想就知道了，一個幹女兒都能夠嫁得這麼好，葉瑜然自己養大的姑娘能差了？
李母說道，“我還聽說，你們村裡準備辦什麼啟蒙班了，到時候那幾個姑娘會過去幫忙，你瞧瞧，這姑娘多能幹啊。人家家裡的姑娘隻會幫忙洗個衣服、做個飯，你家的姑娘連教書先生都能當。”
“哎喲，快别誇她們了，她們哪裡能當什麼教書先生啊，不過是識幾個字，給我打下手，幫忙管管孩子。”葉瑜然笑說，“哪家的孩子出生以後，不都是我們女人管的？我們家裡這麼多孩子，當嫂子都忙不過來，就隻能讓當姑子的人出馬。也是看她們照顧得挺不錯的，所以才考慮她們，要不然哪裡敢讓他們這麼抛頭露面去做這種事情。要是把别人的孩子教壞了，人家還不找我麻煩。”
“那哪裡會呀，有您瞧着呢，看你那幾個。就知道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能夠學個一星半點，有你那幾個孫子一成，大家都得開心死。”
“哈哈哈哈……李嬸兒，你還真是會給我戴高帽。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你這麼拍我馬屁，是想把自己的孩子也送到我們啟蒙班去呢？”
“呃……”
“怎麼了，你不會真想吧？”葉瑜然好像一副才反應過來的樣子，一臉詫異。
李母有點尴尬，除了她女兒的事情，她當然也得考慮孫子的事情，不是？
之前水田種植法、紅薯的事情，其他外村的都落在了朱家村外面，這回大家一聽朱家村要搞什麼啟蒙班，哪裡還坐得住，恨不得立馬沖到朱家村去：“既然你們村要搞啟蒙班了，要不要把我們四周的孩子都收過去？”
她也是被兩個兒媳婦慫恿的，說什麼朱大娘是李琴幹娘，連“股份”這樣的嫁妝都舍得送，還舍不得多收幾個孩子當學生？
“是啊，娘，小姑子的嫁妝我們都大方地給了，總要給我們一點好處吧。要不然我們忙活了這麼久，結果一點好處都沒撈着，那多虧啊。”
“小姑子嫁了人，東西都帶到聞家了，那我們家還剩什麼？”
“我們太虧了。”
……
别說兒媳婦有意見，就是兩個兒子也在她面前念叨，好東西被李琴帶走了，看似他們家占了便宜，其實好處全讓聞家給占了，他們家卻沒撈着半點好處，還虧了那麼多嫁妝。
别的就算了，這啟蒙班，總得讓他們撈到一點吧？
要不然，這幹親做着還有什麼意思？
李母：“……”
——人家認這個幹親，本來就是為了補償琴丫頭，又不是他們。
隻是想歸這樣想，可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什麼都有了，另一個卻還什麼都沒有。
葉瑜然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确定，她這麼勞心勞力地幫李琴的事，結果李琴的娘家人不僅不感謝，還理所當然地打上了啟蒙班的主意。
——唉……果然是“升米恩，鬥米仇”啊！
——看來，這做人還是要有分寸，不能随随便便地“幫人幫到底”，要不然别人就真的不會感謝你了。
盯着李母的眼睛，葉瑜然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空氣的瞬間安靜，讓李母的理智回籠，忐忑不安了起來：“那個……那啥，就是聽說你們辦了一個啟蒙班，剛好我那幾個孫子也大了，感覺年齡滿合适的……”
越說越沒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