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都醒醒！到時辰了，該起來巡邏了！”

　　這支小隊的什長最先醒來，他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時辰，便趕忙用腳踢着一排的兵卒。

　　“又到時辰了？”

　　“哎呀，什長，現在有什麼可巡視的？一群難民而已！”

　　“就是啊，什長，我們這飯都吃不飽，動太多，很容易餓啊！”

　　七八個兵卒睡意惺忪，嘴裡更是忍不住的抱怨着。

　　他們是真的煩啊。

　　本就沒有吃飽，睡了一小會兒，肚子似乎變得更餓了。

　　起床氣+饑餓，說話的語氣都帶着火星子呢。

　　“少廢話！都趕緊起來！”

　　“若是被百夫長抓到，你們連這份領饷吃糧的差事都要丢！”

　　什長其實也是為他們好。

　　都是底層的貧苦百姓，都是一個大鍋裡攪飯吃的兄弟，大家都不富裕，尤其是這種時候，更需要守城的差事養家糊口。

　　本就這般艱難了，若是連這份差事都丢了，那一家可就真的隻能去投靠龍門寨了。

　　雖然，傳說中的龍門寨極好，也有認識的人現身說法。

　　但，對于習慣了吃公糧的什長來說，還是現在更穩妥些。

　　他們上有老、下有老，一大家子十幾口人，真的不敢冒險啊。

　　“……是！”

　　衆兄弟雖然都在抱怨，卻隻是抱怨這個差事本身，并沒有責怪什長的意思。

　　哪怕是還沒有睡醒，這些人也知道，自家什長是為了他們好。

　　唉，都是混口飯吃的窮兄弟，平日裡就相互幫襯，如今更是相互扶持。

　　“走吧！再轉一圈。”

　　“對！走！再來一圈啊，估計天都要亮了！”

　　天亮了，他們也就能換班了。

　　“……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龍門商貿的夥計，會不會來送糖水！”

　　想到天亮，就想到這幾日早晚都有的糖水。

　　那味道，簡直絕了。

　　甜甜的，涼涼的，酷暑難耐又饑餓難忍的時候，來上一碗，感覺又是清爽，又是氣血滿滿。

　　仿佛整個都又重新活過來。

　　“大哥，龍門商貿還真不錯！”

　　“是啊是啊，每天都拿那麼珍貴的糖水給咱們喝。唉，說實話，沖着這糖水，我有時都想——”

　　兄弟們一邊整理衣服、收拾武器，一邊七嘴八舌地閑聊。

　　說着說着，有人就一時控制不住地想要說實話——龍門商貿、龍門寨，真的很不錯啊。

　　若是去投靠寨主，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得已”。

　　興許啊，去到龍門寨，就能經常喝糖水，還能吃肉粥。

　　肉、粥！

　　一想到昨天城牆下的幾口大鍋，大鍋裡翻滾的米粒與肉糜，還有那蒸騰的肉香……五髒府早就餓得咕咕直叫的守衛們，忍不住地吞咽着。

　　嘴裡更是拼命的分泌口水。

　　“噤聲！有些事，心裡想想也就罷了，不要說出來！”

　　什長雖然也心動，但他還是不想冒險。

　　就維持現狀吧。

　　他，真的不敢折騰！

　　衆守衛：……

　　唉，自家大哥還真是謹慎！

　　不過，大哥也是為了大家好。

　　行吧行吧，那就不說了！

　　衆人收拾妥當，列隊，然後在什長的帶領下，開始在城牆上巡視。

　　路過粥棚和那群橫七豎八的難民時，什長刻意停了下來。

　　他帶領兄弟們趴在垛口上，就着城牆上的火光，仔細地向下看着。

　　粥棚依然靜悄悄，地上睡着的難民，也都仍舊呼噜聲整天。

　　周圍則是一片寂靜，唯有護城河兩岸草叢裡，些許蟲兒在低鳴。

　　“什長，你看，一切如常啊！”

　　“就是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哪裡會有事兒？”

　　“走吧！大哥，咱們再找個地方眯一會兒？”

　　衆兄弟七嘴八舌地說着。

　　什長眼底卻閃過一抹暗芒。

　　真的“一切如常”？

　　這不合常理啊。

　　城外的肉粥，城内的流言，讓他有種“風雨欲來”的不安。

　　一定有什麼在發生。

　　隻是，什長暫時還不确定，這種“變故”對于他們底層的兵卒，以及城中的普通百姓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

　　“……也罷！管他好與壞呢！”

　　“我就是一個大頭兵，說是什長，其實也就帶着幾個窮苦兄弟。”

　　“刺史在，我們領饷吃糧，巡視城牆；利州換個主君，我們依然領饷吃糧……”

　　即将發生的暴風雨，聲勢再大，估計也影響不到他們！

　　不過，平心而論，龍門寨的萬年公主，确實看着比刺史更有“仁心”。

　　不管是真的愛民如子，還隻是沽名釣譽，但他們這些人，真真切切地受到了萬年公主的些許好處。

　　每天早晚各一碗的糖水，他們這些輪班的守衛，不管白日當值還是夜間巡邏，都能喝上一碗。

　　那滋味兒，真的永生難忘，回甘無窮啊。

　　看在那糖水的份兒上，什長的心，都有些小小的動搖呢。

　　否則，在兄弟們說出龍門寨的話題時，他就該制止，甚至是責罰。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揭過。

　　“好了，走吧！”

　　什長的心亂了，他擺擺手，帶着衆人繼續巡邏。

　　待一圈轉完，看看天色，又回到剛才的角落，一行人繼續窩着。

　　确實啊，在肚子餓的時候，不動或是睡覺，才是最好的辦法。

　　什長也餓啊。

　　十來個守衛，便靠着牆根兒，抱着武器，與身邊的兄弟相互依靠着，睡了過去。

　　城牆上再次陷入了靜谧。

　　而這一次，城牆下也是一派安靜。

　　直到天光大亮，一縷縷的陽光投射到了城牆上，什長則才又第一個醒來，又用腳一個個的将兄弟踹醒。

　　“起來啦！該換班了！”

　　“……大哥，怎麼更餓了呢！”

　　“廢話！折騰了一晚上，本該就餓了！”

　　“唉，要是除了甜水，也來一碗肉粥就好了！”

　　“你這豎子，大白天的做夢呢，還肉粥——”

　　“咦？好香啊！好像是肉的味道。”

　　“對！是肉，我也聞到了。”

　　幾個守衛，一邊說着，一邊拼命地吸鼻子，他們左右環顧，試圖找到香味兒的來源。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

　　龍門商貿的夥計們，又擡着扁擔來給守衛們送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