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回到服裝店，楊翠玲見她心事重重的，便問：“姜悅姐，誰惹你不開心了？
”

　　“翠玲，你認識前頭村嗎？
”姜悅放下菜籃子。

　　“認識，跟我們村離得不遠，姜悅姐你要去前頭村嗎？
”楊翠玲問：“去那做什麼？
”

　　“嗯，我之前認識的一個收廢品的大爺生病了，他家就在前頭村，我想去看看他！
”姜悅想起那個大哥說的蔺大爺情況不好的話，不敢耽擱。

　　她和蔺大爺雖然認識時間不算長，但是姜悅打心裡還是敬佩大爺的。

　　不說大爺這麼大年紀了，還在辛苦收廢品，就是大爺烈屬的身份，也是值得讓人尊重的。

　　再說了，大爺還幫姜悅淘到了元青花，還有黃花梨桌子裡掏出的小黃魚，于情于理，姜悅都要去看望大爺。

　　“你是說蔺老頭嗎？
他怎麼了？
”楊大娘從後院進來，聽見姜悅的話，急忙問道。

　　“大娘認識蔺大爺？
聽說他生病了，情況不好！
”姜悅說道。

　　“認識，我娘家是後頭村的，跟前頭村就隔一條河，蔺老頭原來收廢品經常從老街那過，有時候會跟我讨水喝，唉，也是個苦命人！
”

　　“早些年三個兒子都參軍打仗去了，”楊大娘長歎了一聲，這聲歎息有點久，久到姜悅都意識到楊大娘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不尋常。

　　果然，楊大娘抹了下眼角，說道：“三個兒子啊，一個都沒回來！
老伴前幾年也過世了，就剩他一個人了！
”

　　姜悅震驚了，她隻知道蔺大爺是烈士家屬，她第一次買書，蔺大爺送她到家屬院時提過，他兒子也是當兵的，死了二十多年了，卻不知道他有三個兒子，而且三個兒子都上了戰場。

　　“姜悅，我認識蔺老頭的家，我跟你去吧，我也想看看他！
”楊大娘放下手裡的活，回屋換了件厚棉襖。

　　“行！
”姜悅又對楊翠玲說道：“那翠玲你守店，我和大娘去一趟，看看什麼情況！
”

　　姜悅和楊大娘各騎一輛自行車，路過百貨大樓時，姜悅停車，進去買了幾瓶罐頭和麥乳精，用個網兜裝着，挂在自行車上。

　　楊大娘才學的自行車，騎得不快，到前頭村的路都是土路，颠得很，兩人連騎帶推，大半個小時後才進了村。

　　“就在前面！
”楊大娘帶着姜悅繞過村頭的老槐樹，又往前走了大概一百多米，指着一處低矮的茅草房，“就這了！
”

　　姜悅簡直不敢相信，蔺大爺竟然就住在這麼破爛的茅草房裡！

　　雖然村裡不是家家戶戶都蓋了磚瓦房，也有不少戶還是茅草房的，但也沒哪家像姜悅眼前看見的這麼小，這麼破。
甚至于，廚房都是露天的，僅僅隻是在院子裡用幾塊磚頭壘起來，上面架一口鍋。

　　“其實這不是蔺老頭的家！
蔺老頭他們家可是村裡頭一個蓋起瓦房的，可惜後來蔺家三個孩子都沒了，他們老兩口也沒了精氣神，瓦房給侄子了，老兩口搬來了這裡。
”楊大娘一直在歎氣。

　　姜悅聞言，心情更沉重了。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手裡端着一隻碗，見到草房前站着兩個人，他急忙走過來，問：“你們找誰？
”

　　“劉老二，是我，我聽說你大伯生病了，過來看看！
”楊大娘認識蔺大爺的侄子，準确地說，劉老二是蔺大爺妻子的侄子。

　　姜悅後來才知道，蔺大爺是逃荒到這邊，入贅到前頭村。

　　“大哥，我們見過的！
”姜悅也認出男人，她淘到元青花那次，蔺大爺便是叫了他侄子騎三輪車幫她送貨的。

　　“是你呀，姑娘，你怎麼來了？
”劉老二顯然也認出了姜悅，他難掩驚訝，剛剛有小孩跑他家告訴他有個很漂亮的姑娘站在他大伯家門口，他還以為是騙他的。

　　“我來看看蔺大爺！
”

　　“你是給大爺送飯來的嗎？
”姜悅看着劉老二手裡的碗，是一碗稀飯，上面鋪着鹹豆角。

　　“嗯，”劉老二姜悅盯着碗看，解釋道：“大伯吃不下飯，隻能吃軟和的。
”

　　“我能進去看看嗎？
”姜悅問。

　　劉老二看上去卻有些為難，“姑娘，不是不讓你進，确實是裡面沒能下腳的地方。
”

　　“不要緊！
”姜悅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看蔺大爺的，不能到了門口卻不進去。

　　然而姜悅才踏進茅草房，就被一股撲面而來的黴味以及臭氣熏到了。

　　“姜悅，你出去吧，我進去就行！
”楊大娘怕姜悅受不了這味，讓她在外面等着。

　　姜悅卻想，來都來了，沒什麼不能忍的。

　　茅草房從外面看已經很小，進去後，姜悅看到的幾乎隻能擺一張床，臭味和黴味都是從床上散出來的，三個人一起，轉身都有點困難。

　　“大伯，姜姑娘來看你了！
”劉老二去叫蔺大爺。

　　蔺大爺睜開渾濁的眼睛，看到姜悅，裂開隻剩一顆牙的嘴，笑了一下，“你來了！
”

　　但是蔺大爺說話氣若遊絲，本來就瘦，現在更瘦得脫了相，看着就是活不久的樣子。

　　姜悅見劉老二在給蔺大爺喂稀飯，她和楊大娘站在這，有點礙事，便主動站到了門外。

　　沒一會，劉老二出來了，姜悅問他，“大爺生的什麼病？
沒去醫院嗎？
”

　　劉老二歎氣，“去了縣醫院，說是肚子裡長了東西，但是這邊動不了手術，得去省城大醫院，大伯不肯去，我們，也沒那麼多錢去省城做手術……”

　　姜悅問：“多久了？
”

　　“兩個月了！
”

　　“給！
”姜悅将挂在自行車上的麥乳精罐頭都塞給劉老二，“大爺的病得看！
錢我來出！
”

　　“等我消息！
”

　　姜悅沒再逗留，知道了蔺大爺的情況，她認為當務之急，還是先送大爺去醫院看病比較實在。

　　她可以出錢，這年代看病的花費對于莊稼漢來說可能負擔不了，但對于現在姜悅的身家來說，并不算什麼。

　　省城醫院她不熟，但顧野肯定能找到關系。

　　回到服裝店，姜悅立刻給顧野辦公室打電話，但拿起電話後，她才想起來顧野辦公室是軍線，不能接外線，看來她還是得跑一趟。

　　“姜悅姐！
”楊翠玲見姜悅表情那麼嚴肅，一進來就要打電話，想跟她說事情都插不進嘴。

　　她見姜悅放下電話，剛想張嘴，姜悅又提着菜籃子出去了。

　　“翠玲，你要跟姜悅說什麼？
”楊大娘問。

　　“早上那個女的剛剛又來了，進來就要買滑雪服，我不賣給她，她就賴着不肯走，後來把錢一扔，搶了衣服就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