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笙？？

　　赤狐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陸笙是不是瘋了？？她怎麼也在這個宴會上？還打扮得像個服務生？？

　　赤狐的腦子一時想不到陸笙就是給她疊紙條的人。

　　隻覺得陸笙是真的腦子有病。她才剛告訴遊弋陸笙是薔薇，她居然還敢過來，這真是上門送死啊！

　　大廳内。

　　少女依舊穿着酒店服務生的制服，隻是擡手摘掉了口罩，露出了那張清冷又漂亮到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遊弋也整個人愣住了。

　　甚至鎖住赤狐的繩子都一時放下了，張了張嘴看向陸笙：“……陸笙？”

　　“赤狐剛才說的話，我聽到了。”

　　陸笙擡起眼來看向遊弋，眼睛裡沒有恐懼，隻有平靜。

　　“她說的是真的，我的确是白薔，也就是你一直以來在追殺的薔薇。”

　　遊弋從接手家族使命到現在，殺了不下幾百隻妖。

　　有的妖在他面前極盡僞裝，有的妖在他面前死不承認，有的妖死到臨頭還想方設法想要逃跑。

　　從來沒有一隻妖，這樣淡然地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自己就是妖。

　　遊弋深深吸了口氣，怔怔看向陸笙，手莫名有些顫抖：“你……”

　　“遊弋，這已經是我們認識的第六年了吧。”陸笙語氣淡淡。

　　“上一世因為你一直追殺我，我一年多前逃到了山林隐居。”

　　“後來你又追過來，我就假死離開了白薔的身體。你在山裡找到我的屍體的時候，我已經到了陸笙的身上。”

　　能說出自己和薔薇糾纏追殺的細節，遊弋就算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眼前的少女真的就是自己一直在追殺的妖。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站出來，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

　　哪怕這個赤狐剛才告訴了他真相，隻要他不相信，不刻意去找她。就不會和她對上、不必對她動手。

　　她還能以陸笙的身份繼續過人類的生活。

　　連遊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向來嫉惡如仇視所有妖為死敵、會對所有妖趕盡殺絕的他。

　　當陸笙站在他面前，明明白白告訴他自己是妖時，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恐懼。

　　他在怕。

　　家族戒律的第一條，就是對妖有仁慈之心則必定被妖反噬，絕對不可以放過任何一隻妖。

　　如果隻是赤狐說出來，他還能裝作不相信。可陸笙這樣站出來直接告訴他，他就隻能對她動手。

　　直到少女死在她的面前，直到她的魂魄消散湮滅。

　　話一說出口，他們從今往後就隻能站在對立面。就隻能……魚死網破。

　　“…為什麼，”遊弋的聲音看似冷靜，卻裹上了一絲痛苦，“為什麼要……”

　　“為什麼要騙你？還是為什麼要在赤狐已經告訴你我是妖的情況下，主動過來找你？”

　　陸笙反問了一句，語氣依舊平靜，隻是帶了些宿命的意味：“我從未想要騙誰。”

　　“當時在盛景班裡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其實我可以直接脫離陸笙的身體逃走。可那時的我，不想就這麼離開。”

　　“那時的我，第一次擁有了愛我的家人、朋友，有了我想要守護一生的愛人。我不想離開他們，所以隻能在你面前僞裝。”

　　遊弋猛然擡起頭，神色有些難以置信：“那你當時從馬上掉下來，把自己摔傷成那個樣子，就隻是為了……”

　　“就隻是為了讓你相信我不是妖，”

　　陸笙直接接了話茬，擡起眼來，“遊弋，我知道那匹馬是你控制讓它發狂的。而且……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我知道這樣做不僅能讓你打消懷疑，還能讓你愧疚。”

　　“我摔斷了一條腿，但從今以後，你都不會再用那樣可能傷害我的方式來試探我了。”

　　“你……！”

　　看到陸笙清冷的神色，遊弋一瞬間攥緊了拳頭，心中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難受。

　　她怎麼可以利用他的内疚和憐惜！

　　當時看到少女被發狂的馬帶着一路狂奔，看到她在馬匹的劇烈颠簸中眼睛蒙上霧氣、驚恐喊着遊老師的樣子，他不由得心頭一顫。

　　後來看到她真的被馬重重摔落在地上，還在地上滾了一米多才停下來。沖過去少女嘴唇沒有血色，水霧朦胧的眼裡蓄着的淚滾落，讓他的心愧疚到了極點。

　　愧疚自己太自信，愧疚自己太草率，讓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女受了這種無妄之災，摔得傷得這樣重。

　　想要抱起少女去醫院的時候，被她趕來的哥哥一把扯開。他也隻是想着，以後再也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以後他要離這個少女遠一點。

　　所以在醫院大門口送給她那條手鍊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這麼久以來，他就隻是在網上默默關注她的消息。

　　可現在……

　　的确，站在一隻妖的立場，為了不讓自己被捉妖師盯上被追殺，這樣做的确是最好的方式。

　　可遊弋覺得難受。不知道是因為陸笙騙了自己而難受，還是因為陸笙不得不傷害自己來騙他而難受。

　　“那第二個問題呢，”遊弋攥緊拳頭，看向陸笙，“你都聽見了這隻赤狐告訴我你的身份了，你為什麼還要過來？”

　　陸笙垂了垂眼，語氣笃定：“既然你都知道我就是白薔和薔薇了，就算我不站出來，之後你也不會放過我。”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這句話險些就脫口而出。

　　話到嘴邊，遊弋又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