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那杯果汁，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飲而盡。

　　果汁帶着一絲涼意，甜而不膩，清爽宜人。

　　喝完之後，她感到一陣舒爽。

　　顧少霆抱着小沐沐走了過來，看到桌上空空的果汁杯，微微蹙眉，“怎麼喝了這麼多果汁？
一會兒肚子會不舒服的。
”

　　“有點渴。
”她說。

　　用完餐後，顧少霆開着車子把莫念初和小沐沐送回了她們住的地方。

　　他本想借着沐沐的面子，能進去呆一小會兒，結果，被莫念初無情的擋在了門外，“晚了，我們要休息了。
”

　　“我陪沐沐玩一會兒。
”他懇切地望着她說。

　　“沐沐也要睡了。
”

　　“好吧。
”

　　沒有進到屋内的男人，站在車旁，點燃了一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霧在夜空中缭繞，心中那份難以言喻的思緒，越發的複雜難耐。

　　樓上窗口透出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

　　他想，他應該有機會得到那裡的溫暖吧。

　　莫念初哄沐沐睡着後，自己也迷迷糊糊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房間的門，悄無聲息地緩緩打開了……

　　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目光空洞而迷離，仿佛被什麼所牽引，穿過客廳，機械地打開了入戶門。

　　她的雙腳赤裸在一片冰涼之中，沒有一絲遲疑，一直走，一直走……

　　如墨般的夜色，覆蓋了整個豐城，寂靜的街道上，隻有一道孤獨的白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地在遊走着……

　　一輛墨色的車子，正在路口處停下等紅綠燈。

　　車内，關韋的視線不經意間掠過車窗外，瞬間凝固。

　　那熟悉的身影，不是……

　　莫念初？

　　他握着方向盤，望着女人所在的方向，眉心皺起。

　　淩晨時間，她怎麼在路上？

　　還穿着睡衣，還沒穿鞋？

　　是失眠出來散心，還是無意識的夢遊？

　　關韋記得，莫念初沒有夜遊症。

　　然而此刻……，腕上手表指針，是淩晨兩點。

　　不管是哪一樣，都不安全啊。

　　他剛要動唇喊莫念初一聲。

　　綠燈亮起，後車摁喇叭提醒，關韋便先把車子開了出去。

　　車子越走越遠，他仍忍不住回頭。

　　有點奇怪。

　　回到酒店。

　　顧少霆還沒有睡，他坐在窗邊，手中握着那隻透明的高腳杯，杯中的紅酒在光影的交織下輕輕搖曳，人也透着淡淡的憂傷。

　　“顧總，您怎麼還沒休息？
”

　　顧少霆微微擡頭，目光有些迷離，随即又重新拿起一支酒杯，倒了些許紅酒，遞到關韋手中，“陪我喝點，我……好像有點失眠了。
”

　　關韋輕勸了兩句，最近公司的事務繁多，顧少霆的壓力也自然不小。

　　但直覺告訴他，這失眠的根源，應該是關于莫念初。

　　“您失眠了，我看有的人，也睡不着。
”

　　“誰會睡不着？
”男人端起酒杯，神情倦怠。

　　關韋想到了在街上遊走的莫念初，“剛剛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莫小姐了。
”

　　“嗯？
”顧少霆的眉頭輕蹙，有些不解，“她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

　　現在，此刻。

　　她不是應該在家裡陪沐沐睡覺嗎？

　　“我應該沒有看錯人。
”關韋說。

　　顧少霆神色一緊，滿是疑惑，“你在哪兒看到她的？
”

　　“就在大街上。
”

　　大街上？

　　顧少霆察覺到不對勁，心頭湧起一股不安。

　　“這深更半夜的，你在大街上看到她？
你怎麼沒問問她要去哪兒？
”

　　“我看她也沒有要理人的樣子，赤着腳，還走得挺快的，我以為她單純的心情不好，出來走走……”

　　關韋說到這兒，突然停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大意了。

　　一個女人，還是帶着孩子的單身女人，怎麼可能放心把孩子丢在家裡，深更半夜的自己出來閑逛？

　　一定是有問題的。

　　“……顧總，莫小姐她……會不會出事啊？
”

　　顧少霆也不清楚，今天跟她一起用的晚餐，人還是很正常的，顯然關韋描述的情況，人并不太正常。

　　男人的心口掠過一抹慌亂，“走，趕緊出去找人去。
”

　　根據關韋見到莫念初最後一面的地點，兩個男人一路走，一路找。

　　路上雖然沒什麼行人，但是岔路口太多了，誰知道她去了哪兒。

　　“關韋，你去這邊找，我去那邊找。
”他擡腕看了眼時間，夜越來越深了，“到時電話聯系。
”

　　“好的，顧總。
”

　　兩人去了相反的方向。

　　大街小巷之間，每一個可能的角落都不放過。

　　終于，在經曆一番艱難的尋找後，顧少霆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廢棄的商場門口。

　　那道白影，一閃而過。

　　是莫念初嗎？

　　她怎麼走進那兒去了？

　　那個地方已經在拆遷，屬于危房，裡面都是腳手架，很亂，稍一不慎就會受傷。

　　沒顧得多想，顧少霆快步跑着，追了過去。

　　四周是一片漆黑，一盞燈都沒有，如同被夜幕籠罩的荒野。

　　莫念初的白色睡衣，在這暗黑的夜裡，像一道白光，指引着他去靠近。

　　他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緊緊鎖定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生怕一不留神，她就在他眼前消失。

　　她拐彎上了樓梯。

　　這幢大樓十幾層高，樓梯扶手早已被拆除，隻剩下光秃秃的台階，在夜色中顯得更加危險。

　　她上去要幹什麼？

　　顧少霆拿出手機給關韋打了個電話。

　　“我找到莫念初了，我看她不對勁，你趕緊去找救援，以防出現意外。
”

　　他很怕，到時局面，是他控制不了的。

　　“明白。
”關韋應道。

　　顧少霆挂斷手機後，跟着莫念初的身後往上爬樓。

　　十幾層的高樓，她如履平地，一口氣便抵達了樓頂，看起來絲毫沒費什麼力氣。

　　顧少霆可沒那麼輕松，他大口呼吸，累的氣喘籲籲。

　　眼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了樓頂的邊緣，顧少霆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他急忙出聲喚她的名字，“阿初，你要幹什麼？
”

　　女人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她沒有回頭，夜晚寒涼的風吹起她的發絲，透着一股陰森絕望的感覺。

　　大步一邁，她半隻腳懸空，站在了台階上。

　　“莫念初……”

　　顧少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回蕩。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再跨出一步，後果将會是怎樣。

　　她是要自殺嗎？

　　怎麼會突然就想要自殺了？

　　“莫念初，你站過來，那邊危險，風很大，你穿得那麼單薄，冷不冷，聽話，過來。
”

　　他沖她伸出了手。

　　腳步慢慢地向她移動。

　　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她置若罔聞，全然不顧他的呼喚。

　　纖瘦的身子在風中搖曳，空洞的眼神，仿佛被某種魔力牽引，一不小心，就可以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她明明恐高的，就算是要死，她也不會選擇跳樓的。

　　更何況，她現在沒有要死的理由啊。

　　“阿初，你到底怎麼了？
”

　　“阿初，你過來一點好不好？
”

　　“阿初，你别亂動。
”

　　顧少霆的心懸在半空中，一步步地靠近。

　　眼看着她的身子開始微微向前傾倒，他顧不得太多，大步沖了過去。

　　他的大手急切地想抓住她，不管是衣服，還是身體。

　　但是……

　　命運就是如此的捉弄人。

　　她的衣袖從他的指尖抽走，人從三四十米的高度，徑直就倒了下去。

　　“阿初……”

　　似乎并沒有半刻的猶豫，他的身體也緊随其後，跳了下去。

　　他全然不顧這是十幾層高的樓，也并不考慮這樣摔下去，兩個人都會死。

　　半空中，他抱住她的身體，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感受着随時都會冷掉的體溫，淡淡地笑了。

　　“阿初，别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

　　“黃泉路上，我一定不會放開你的手。
”

　　他抱緊了她。

　　準備摔下去的時候，讓自己墊在最下面。

　　這是他給她最後的體面，就算離開，他也希望她能漂漂亮亮地離開。

　　閉上眼睛。

　　風從耳邊吹過。

　　像極了死亡路上吹起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