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

　　又下雪了。

　　好在高速沒有封路。

　　顧天玺一行人開車回梅城。

　　車上，顧天玺閉目養神。

　　“天玺，你心情不好？
”曾慧珍見兒子一直沉默，溫言細語地關心道。

　　“宋可盈不願意簽離婚協議。
”顧天玺随意找了個借口。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母親是怎樣的人？

　　“那就起訴吧，越快越好。
”

　　“媽，您與宋可盈相處三年，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顧天玺突然問道。

　　曾慧珍眸光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天玺這是懷疑她了？

　　心神流轉，組織了一下語言，她歎氣：“唉，人心都是肉長的，又不是石頭，怎麼會沒有感情呢？
但是她人品有問題，我怕她以後給你招禍。
有道是，家有賢妻，夫無橫禍……算了，我不說了。
”

　　“媽，我睡會兒。
”顧天玺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母親為什麼不繼續說了。

　　因為父親當年是遭遇橫禍身亡的，她不能罵自己。

　　他不清楚當年具體的事情，隻大概聽說父親是陪小三去見小三的父母，路上車禍身故的。

　　“好，你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曾慧珍溫柔地說着，拿了毛毯蓋在顧天玺身上。

　　顧天玺滿腦子都是母親的各種過往形象。

　　六個多小時車程以後，車子終于停在了顧宅前。

　　梅城也在下雪，雪比海城下得大。

　　要不是他們出發早，估計回不來了。

　　車子一停下，顧天玺就睜開了眼睛。

　　剛才在車上他睡着了。
這會兒看到車子停在了顧宅，他蹙眉道：“應該直接去醫院看爺爺的。
”

　　“你爺爺回來了，明天過年了，他不想過年還在醫院裡。
”曾慧珍說。

　　“嗯。
”顧天玺應了一聲，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曾慧珍立即把外套遞過去：“天玺，外面冷，穿外套。
”

　　“好。
”顧天玺接過外套穿上。

　　顧宅門口，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挂着，看上去很喜慶，雪花飄飄，又顯得顧宅有些冷清。

　　現在是淩晨，屋裡人都歇着了，沒開燈。

　　曾慧珍敲了敲門，沒一會兒，管家就來開門了。

　　“夫人，少爺，你們回來了。
”管家德叔滿臉高興，看顧天玺的眼神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關懷，“老爺子正盼着你們回來過年呢，還以為你們要忙到年夜飯才回來。
”

　　曾慧珍問道：“我爸身體怎麼樣？
”

　　德叔臉色就有點難看：“唉，年紀大了，一天比一天咳得厲害了。
”

　　他想說，這些年來，又是喪子又是喪孫的，誰不心痛誰不悲傷呢？

　　一個悲傷的人，又怎麼能活得長久呢？

　　這一次檢查，肺癌晚期了。
醫生說，最多半年了。

　　顧天玺聽着德叔的話，心頭發緊，不知道怎麼會那麼難受？

　　明明這些年爺爺是逼他最緊的一個。

　　可是，他有很多東西，都是大學那幾年爺爺教的。

　　擡腕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淩晨2點。

　　他說道：“德叔，天晚了，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去看爺爺。
”

　　“好，好，少爺。
”德叔應聲，又恭敬對曾慧珍道，“夫人，您也早點歇着。
”

　　曾慧珍點了點頭，二人上樓。

　　德叔望着夫人和少爺的背影，又長長地歎了一聲。

　　老爺子這些年心裡苦啊！

　　……

　　早上。

　　顧天玺六點就起床了，他知道爺爺起得早，他去看他。

　　才一個多月不見，爺爺又蒼老、消瘦了好多。

　　“爺爺。
”顧天玺心裡堵得慌，形容不出來的難受。

　　“回來了，咳咳咳……”爺爺神色慈愛，但咳得有點難受。

　　“嗯。
”看到爺爺咳嗽，顧天玺更難受了。

　　抛去爺爺用小笛的人身安全逼他和小笛分開的事情不談，爺爺一直是對他很好的。

　　“回來了好，咳咳咳……明天就過年了，過年還是要一家人團圓的，咳咳……”老爺子坐在床上，一邊招呼管家，“阿德，我起床，咳咳咳……”

　　“老爺子，您就躺着休息吧，明天才過年。
”德叔看得心疼。

　　“咳咳咳……我沒事。
”老爺子堅持要起床。

　　“爺爺，您躺着。
”顧天玺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咳咳咳……我也想起來活動一下……咳……”老爺子一說話就忍不住咳。

　　“爺爺，您躺着休息。
”顧天玺勸。

　　“行，那就躺着，咳咳咳，爺爺是越來越沒用了……”老爺子掙紮了一下，放棄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沒力氣了，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坐這麼一會兒就要靠在靠枕上才舒服一點。

　　他又問道：“宋可盈坐牢了？
咳咳咳……”

　　他幾乎每說一句話都要咳嗽，完全止不住。

　　“是的，爺爺。
”顧天玺平靜地說道。

　　“宋可盈的事情和宋氏沒關系，咳咳咳……能放宋氏一馬就放一馬。
商人求财不求氣，别樹敵太多，咳……”老爺子說話都艱難。

　　“老爺子，您喝點水。
”德叔立即給老爺子遞水。

　　太難了，這陣子越咳越厲害了。

　　秦醫生也交代了，最遲初三要住到醫院去。

　　這個病到晚期了不可逆，住院能多活幾天。

　　再一個，有時候痛了有醫生在也能想辦法緩解。

　　“爺爺，宋氏破産和我沒關系，是宋博輝自己與人合作失敗。
”顧天玺沒承認自己搞了宋氏。

　　但是心裡奇怪，爺爺這麼狠的人，竟然讓他少樹敵。

　　“天玺啊，爺爺以前一直教你要強大，咳咳……這個世界上，唯真正強大的人不會被人欺負不會任人擺布……咳咳，現在爺爺想跟你說……人除了強大以外，還要善良……咳咳咳……有金剛手腕的同時，也要有菩薩心腸……咳咳……”爺爺艱難地說話。

　　顧天玺聽見爺爺劇烈咳嗽，立即過去幫爺爺順心口：“爺爺，您少說幾句話，您說的，我都會記在心裡的。
”

　　老爺子微微低頭，看着心口上那隻不停地輕撫的手，眼裡噙着淚花。

　　這些年他一直嚴格要求天玺，他心裡苦啊！

　　他什麼都不能說。

　　隻有天玺自己強大了，将來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啊！

　　“爸，您感覺好些了嗎？
”曾慧珍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着，她走了進來。

　　“咳咳咳，我好多了……”老爺子咳着，臉上擠出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