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江城小鎮。
秋月回家探親,曹陽給她拿了些銀票充門面,讓她明天早上回來就行。
而後曹陽帶着春花在江城四處遊玩,品品特色美食,聽聽評書,看看戲......倒也自在。
但曹陽還是喜歡在淮水河上飄蕩的感覺,也更喜歡小蓮唱的那幾首民謠。
月夜河畔,風幾許。
碼頭,蓬舟。
曹陽枕在春花的膝上,望着寂寥夜空,輕輕哼唱着那幾首民謠。
“春花,如果給你個選擇,你是願意做李若婉,還是願意做小蓮?
”
曹陽望着夜空裡那唯一的皓月,與周圍那無數或明或暗,甚至被統稱為群星的星星,忽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春花低頭看來,輕輕撫着曹陽的面龐,眼神明顯動了真情,呢喃道:“奴婢隻想做殿下的春花。
”
“是希望做自己嗎?
”
“...是希望有殿下。
”
曹陽動容,轉過頭想要朝上看一眼春花,卻被兩團滾圓的物事完全擋住了視線。
“春花,你擋住我了。
”
“...殿下~”
“秋月不在,你有什麼絕活要展示的嗎?
”曹陽壞笑,且未等春花作答便開始自己尋求答案。
春花背靠舟蓬,仰頭癡癡抱着曹陽的腦袋嘤咛出聲。
秋月卻隻能在夜空上靜靜看着。
兩人求解的過程不知何時了。
但願人,長,久。
......
......
夜半時分。
一道曼妙身影自江城小鎮向淮水河畔走來,不時輕聲抽噎。
夜色太黑,看不清是誰。
但那輕聲抽噎,那飄飄身影,像是已然失了魂一般。
行至淮水河畔,那身影最後回頭望了一眼江城某處,而後望向淮水,望着淮水中倒映着的皎月。
身子前傾,黯然投河。
撲通——
剛剛入睡的曹陽被驚醒,舉着油燈走出舟蓬,四下巡視,很快便看到了那圈圈漣漪。
“春花!
救人!
”
曹陽迅速抖落披着的外衣,撲入河中。
“殿下?
”
春花從睡夢中醒來,起身不見曹陽,又匆忙來到舟頭,看着圈圈漣漪捂嘴驚呼。
根本顧不得其它,更沒能注意到那件外衣,春花直接跳入河中,主動向下沉去。
河水深深。
曹陽的右手在黑暗中摸到了女子手臂,便拉着朝上遊去。
可剛朝上遊了幾下,曹陽便忽然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人一把抓住,瞬間渾身汗毛炸立,沒被當場吓死也險些被嗆死在河底。
曹陽左手急甩,掙脫後拼命朝上遊去。
嘩——
“春花救我!
有水鬼啊春花......”
嘩——
“殿下,我在這兒。
”
“......呵呵,呵呵呵。
春花我真是愛死你了。
”
春花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不過卻并未多說,隻是甜甜一笑,默默拉着曹陽回到蓬舟。
舟蓬的簾布被放下,裡面的炭盆被挑出明火。
春花在舟蓬内照顧着剛剛醒轉的小蓮。
秋夜風涼,曹陽坐在外面多少有些瑟瑟發抖,難得沒有色色。
“好了沒啊?
我可是皇子,不帶這麼玩的。
”
又過了一小會兒,裡面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漸漸停止,春花拉開簾布,看着曹陽甜甜笑着說道:
“殿下您想進來,奴婢可不敢攔着。
”
曹陽朝裡面掃了一眼,見小蓮已換上秋月備用的衣服,便也走了進來,坐在炭火邊烤火取暖。
“且坐着吧,就不用磕頭了。
”
曹陽抓起酒壺遞給春花,示意她溫些酒驅寒。
“說說吧,白天還和你的情哥哥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舍得投河自盡了?
”
小蓮還是跪在曹陽面前,輕聲抽噎道:
“民女宋小蓮,本是與父母說好了,隻要攢夠一百兩銀子就能與阿哥結婚的。
可每次快要攢夠時總是會被搶走,然後又得重新積攢。
”
曹陽問道:“是你父母搶的?
”
“嗯。
”宋小蓮極委屈地應了一聲,抹着眼淚說道:“若非是父母,換了旁的人民女早就報官了。
”
春花取出自己的手帕為她拭去眼淚,問道:“你父母...他們為什麼會這樣?
你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
宋小蓮說道:“他們好喝酒,更是賭錢成瘾,就靠一間包子鋪怎麼可能維持花銷......”
曹陽打斷了她,道:“所以你就投河了?
”
宋小蓮懵然,道:“他們是民女的父母,難道還能告他們不成?
那民女成什麼了......”
曹陽頗為無語,說道:“父母有錯,兒女要勸谏,但勸谏不聽也明确不可能改的,你如果還這樣...投河死了也是活該。
”
“殿下。
”
春花推了推曹陽,示意他不要再刺激宋小蓮了,而且她認為曹陽這麼說是不對的,隻是自己身為婢女不能指責殿下的過錯。
——就像她和宋小蓮認為不能指責,乃至必須順從父母的過錯一樣。
——号泣随,撻無怨。
曹陽作為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可接受不了這一套,卻也不再争論對錯。
也沒什麼對錯。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說出來不認同便不認同吧,自己活自己的便是了。
隻是他可不想在外面睡上一宿。
曹陽接過春花遞來的酒盅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說道:“走吧,别投河了,咱們進城投宿去吧。
”
......
......
翌日。
一個不複陽光的青年在江城小鎮裡慌張跑着,挨家挨戶地打問着,可越是打問,便越是心慌。
——昨夜聽到有女子哭泣,哭聲去了淮水河畔。
不止一人聽到......
“小蓮......”秦緻遠的身體止不住的在發顫,他太害怕失去小蓮了,萬難接受!
沒敢再打問,秦緻遠一路狂奔至淮水碼頭,徑直跳入其中。
約莫過了三十來分鐘後,秦緻遠從淮水中探出頭來,匆匆換了幾口氣後再次下沉。
可最終隻有他一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
秋風徐徐,吹皲了整條淮水河,卻怎麼吹不散他心中的痛苦,與迷茫。
呼!
呼——
秋風忽然變得有些急,似也憐憫,想要帶走他的悲傷。
“小蓮......”秦緻遠怅然擡頭,直視那驕陽,心中的萬千情緒在這一刻悉數化作一道怒吼。
“宋老三!
!
!
!
!
”
聲浪震蕩,震得淮水起漣漪,震得柳枝亂飄蕩,連秋風都被震散。
秦緻遠已然失去了理智,也不再需要理智。
砰!
秦緻遠毅然轉身,朝着江城小鎮的方向殺去。
淮水漸漸平複,河畔的柳枝也慢慢垂下,秋風複又徐徐。
隻是在河畔堤岸的一塊堅硬的青石上留下無數道裂痕,就像是蛛網一般。
......
......